机缘品第七
师自黄梅得法,回至韶州曹侯村,人无知者。时有儒士刘志略,礼遇甚厚。志略有姑为尼,名无尽藏,常诵《大涅槃经》。师暂听,即知妙义,遂为解说。尼乃执卷问字。师曰:字即不识,义即请问。尼曰:字尚不识,焉能会义?师曰:诸佛妙理,非关文字。尼惊异之。遍告里中耆德云:此是有道之士,宜请供养。
六祖大师自从在黄梅得到五祖授衣传法以后,回到韶州曹侯村,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这回事。村中有一位儒学之士名叫刘志略,对大师非常的礼遇尊敬。刘志略有一位姑母是比丘尼,法名无尽藏,经常诵念《大般涅槃经》,六祖一听,就知道经文中的妙义,于是就替她讲解说明。无尽藏比丘尼便拿着经文请问六祖。六祖说:“字我是不认识的,但关于经义请尽量发问。”无尽藏比丘尼说:“字尚且不认识,如何能够理解经文的意义呢?”六祖说:“三世诸佛的微妙道理,并不在于文字上。”无尽藏比丘尼听了非常惊讶,就到处去转告里中的耆宿大德说:“这是一位有道的人,应当请来供养。”
“诸佛妙理,非关文字”是禅宗的鲜明特色。中国禅宗是根据初祖达摩大师依《楞伽经》如来藏思想与六祖惠能大师依《金刚经》般若空性思想而创立的宗派。法不孤起,依境方生;道不虚行,遇缘即应。禅宗从创立之初就不拘泥文字。《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》中,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。大梵天王率众人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,隆重行礼之后大家退坐一旁。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,意态安详,却一句话也不说。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,面面相觑,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。佛祖当即宣布:“我有普照宇宙、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,熄灭生死、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,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,其中妙处难以言说。我以观察智,以心传心,于教外别传一宗,现在传给摩诃迦叶。”然后,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。这就是禅宗“拈花一笑”和“衣钵真传”的典故。中国禅宗把摩诃迦叶列为“西天第一代祖师”。
世尊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详和、宁静、安闲、美妙的心境,这种心境纯净无染、淡然豁达、无欲无贪、无拘无束、坦然自得、超脱一切、不可动摇、与世长存,涅槃境界,只能感悟和领会,不需要用言语表达。而迦叶的微微一笑,正是因为他得佛心印,流露法喜,这种传法,被禅宗推崇。
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悟道之后,三叹奇哉:“大地众生,皆具如来智慧德相。”灵山会上又言:“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即付嘱于汝。汝能护持,相续不断。”就是“心即是佛,佛即是心”的真理。如来的净智妙慧一切功德,就叫作正法眼藏。正法就是根本佛法,眼藏就是大智慧择法眼,能够普照一切,含藏万法,一法即是一切法,一切法都含藏此一法之中,这一法就叫作正法眼藏。什么是涅槃妙心呢?也就是说不生不灭的妙真如心。这个真如妙心,是一真一切真,法法皆真;一如一切如,法法皆如。它是不变又能随缘,随缘依然不变。随迷缘,就做六道众生;随悟缘,就成四圣法界。这就譬如冰之与水一样的,随冷气之缘,就水结成冰;随热气之缘,就冰化为水。这个真如心叫作妙心,妙字就是不可思议的意思,实相就是无虚无妄真实之相,这就是妙真如心,实相无相。无相就是无有一切千差万别虚妄之相,唯是真实平等一相。平等一相,就是微妙智慧德相。这正法眼藏是依照真心的大用方面来说,涅槃妙心就是按照真心本体方面来说,实相无相是按照真心德相方面来说,合起来就是根据真如妙心的体、相、用三个方面道理来讲,这个妙真如心真是一种幽微奥妙秘密的无上法门,这个微妙法门就叫作法界大总相法门。它真是灵灵不昧,了了常知,无形无相,不生不灭的如来智慧德相。这种智慧德相,不但是佛有,我们众生也有,即心即佛,即佛即心,这就是佛教禅宗的殊胜见地。
我们要知道,佛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,这是无说而说,无言之道,要我们从眼根与耳根方面,能够得个消息,体会佛的无言妙道。到了摩诃迦叶破颜含笑以后,佛开口说了几句法语,这是以言遣言,无言之道。古人说:“大道本无言,因言而显道,真心本无相,即相而明心。”有一次,孔子对几位弟子说:“余欲无言。”弟子说:这怎么办,如果夫子你不开口讲话,那么我们这些小小的弟子们,就得不到教益了。孔子说:不要紧,你们看看天,它日日夜夜也没有讲话么。那春夏秋冬四时的节气,不是照样走得很好嘛!它一天到晚也没有讲话,那万物不是也生住异灭,辗转循环,终而复始嘛!你们看,天何言哉。这就充分说明了,无言才是真正的大道。所以说,妙高顶上,从来不许商量,到了第二峰头,才说出三藏十二部一切经典。
六祖惠能在黄梅五祖处得法之后就离开五祖,回到韶州曹侯村隐居,人们都不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得道的高人,那时候六祖还没出家。当时有位儒士,就是学习儒家文化的,孔子门生刘志略,他和六祖交谈了几次之后,被深深震撼:这个年青人不认识字,说的理却直指万事万物的本源。刘志略有文化,看出他是位高人。所以,他对惠能非常的恭敬,礼遇甚厚。
刘志略有个姑姑出家为尼,是个比丘尼,俗称尼姑,名叫无尽藏,常读诵《大涅槃经》。无尽藏比丘尼后来也成为唐朝时侯的一代高僧。《大涅槃经》是佛陀临涅槃前讲的一部经,代表佛教最高的法系。
六祖在那坐着,无尽藏比丘尼在一边诵经,六祖听了就知道说的什么意思,就为她解释这部经讲什么,这句话什么意思。一次,无尽藏比丘尼念着一个字不认识,就问这个字念什么?
六祖说,字我不认识,要问什么意思你可以问我,但问字我不认识。比丘尼很奇怪,字都不认识,你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呢?
六祖说,诸佛的妙理自性流现,和文字没有直接关系,读经是要透过文字相去体悟的。文字只能去表达它,而不能把它表达完全。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。
无尽藏比丘尼大惊失色:真是高人!你不认识字,竟然对佛法妙理全体通达,很惊讶。
无尽藏比丘尼告诉身边德高望重的长者说,咱们这出了个有道之士,是一位开悟的大德。古时的人对有道之人无限崇尚。现在要说有个有道之人隐藏在民间,大家觉得没什么感觉。要是有个大富翁、大领导隐藏在民间,大家会觉得很惊讶!现代的人和过去的人们价值观不一样,我们也不能说现代的人不对,是迥然不同的价值观。好什么就关注什么。现代人好财,所以经济发展得快;古时的人好德,所以幸福自在。
好道的人就像颜回:一箪食,一瓢饮,居陋巷,别人都觉得不堪其苦,而回也不改其乐。他有道,有道就幸福;没道,有多少钱也是烦恼。烧钱玩也不会快乐。当然不是说有钱不好,有钱也很好,有钱要有道指引才好。电脑再好,软件不行,电脑也白费;硬件再好,软件里面全是病毒,也会闹乱子。所以,硬件好也需要有好软件,要有道。
六祖大师一向以一个不识字的砍柴樵夫示现,这是他的修学和教学风格。而他本人虽然读书不多,其实也是认识字的,他的父亲曾经在朝为官,虽家道没落,但也必是读过书的。因此,六祖大师不但在禅学的修证上彻证,在佛学义理上,他也能发挥深奥微妙的道理。他讲《涅槃》《法华》《唯识》,他对《金刚经》《维摩经》《楞伽经》《楞严经》《梵网经》等,也都有很精到的见地。因此,虽然在《六祖坛经》中,惠能大师自称是一个不识字的人,但这只是六祖大师教学风格和自谦言辞,不可以因此把他当作不识字,没有学问。当然,学问在六祖大师而言,并非如一般学生从书本上认字、求知识;六祖大师并不是心外求法,而是心内求法,自性流露。心外求法是外道、是枝末,心才是知识的根本,义理的本源,智能的宝藏;只要心里一悟,真是道法自然,无所不通,自性天然,无所不达。
有魏武侯玄孙曹叔良及居民,竞来瞻礼。时宝林古寺,自隋末兵火已废。遂于故基,重建梵宇,延师居之,俄成宝坊。师住九月余日,又为恶党寻逐。师乃遁于前山。被其纵火焚草木。师隐身挨入石中得免。石今有师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纹,因名避难石。师忆五祖怀会止藏之嘱,遂行隐于二邑焉。
于是,有魏武帝曹操的远孙曹叔良以及当地居民,都争相前来瞻仰礼拜六祖大师。那个时候,宝林古寺自从经过隋朝末年的战火兵灾,已经成为废墟。于是,就在古寺的原来基地上重建佛寺,礼请六祖前往住持。不久,宝林寺就成了一座名剎。六祖在宝林寺住了九个多月,又被恶党寻至追杀,大师就隐避在寺前山中,后来恶人又放火焚烧前山的草木,六祖勉强将身体挤进大石头的缝隙中隐藏,才得免于被害。那块石头现在还留有六祖结跏趺坐的膝盖痕迹,以及所穿衣服的布纹,因此后人称此石头为“避难石”。惠能大师想起了五祖曾说的“逢怀则止,遇会则藏”的话,于是就在怀集、四会二县境内隐居下来。
六祖在这住了九个多月,因为六祖离开五祖时是带着五祖的信物——木棉袈裟离开的,六祖当时是个年轻人,还没出家,不被大众所认可,五祖把衣钵袈裟给他,大众不是很信服。五祖往生之后,一部分人就想把袈裟抢回来。抢回来并不是为了抢夺名利,而是感觉愤愤不平,认为年轻人把五祖给骗了之类的,是这样的想法。世人不懂,所以就来找。六祖就藏到山里面。这些人为了把六祖从山里逼出来,就点火烧山,想把六祖逼出来,抢袈裟回去。
六祖就把自己隐身挨入石中得免。这里面有两重涵义,一是他与石头合二为一而免于火灾;二是他躲在石缝里免于火灾,这两个涵义都是一样的。藏在石缝里山洞里面,与他和石头合二为一,合到石头里面去了,是不二的。大家不要觉得什么神秘。佛陀的弟子大迦叶尊者,现在还在云南的鸡足山入定,鸡足山有一个石门,大迦叶就到石门后面的山洞里隐居了,如果有大德高僧去拜访,像虚云长老去朝拜鸡足山的时候,石门中自然发出钟声“咣、咣、咣”,钟声自鸣。大迦叶现在还在石洞中禅定,等到弥勒菩萨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,来世间示现成道的时候,大迦叶会从洞中出来把佛的衣钵传给弥勒佛。很多阿罗汉也都示现并未入涅槃,现在还在世间隐居。
六祖大师的一生,虽然遭遇迫害,灾难不断,可以说集荣辱、毁誉、灾难、恭敬于一身。不过,得道的人跟一般未得道的人毕竟不一样,没有道行的人在灾难、伤害面前,他就屈服、失败了,可是六祖大师越是受到伤害,越是慈悲高尚;越是遭逢打击,越是证悟圆满。正因为灾难重重,诽谤不断,反而成为六祖大师最好的修行对境,也成为帮助六祖大师弘扬禅学,阐扬佛法,度化更多的有缘之士的最佳助缘。
僧法海,韶州曲江人也。初参祖师,问曰:即心即佛,愿垂指谕。
师曰:前念不生即心,后念不灭即佛。成一切相即心,离一切相即佛。吾若具说,穷劫不尽,听吾偈曰:
即心名慧,即佛乃定。
定慧等持,意中清净。
悟此法门,由汝习性。
用本无生,双修是正。
法海言下大悟,以偈赞曰:
即心元是佛,不悟而自屈。
我知定慧因,双修离诸物。
法海比丘,唐朝韶州曲江县人,初次参礼六祖时问道:“即心即佛是什么道理?祈求和尚慈悲为我解说。”六祖说:“前念不生执著,当下就是心;后念不令断灭,当下就是佛;能成就一切相的是心,能远离一切相的是佛。这个问题如果要我详细解说,纵使经过无量劫的时间也是述说不尽。听我说偈:无念之心名为慧,离相即佛就是定。定慧须均等修持,心意自然常清净。能悟此顿教法门,由你习性所自得。定体慧用本无生,定慧双修才是正。” 法海在六祖的开示下豁然大悟,于是以偈赞叹说:“无念的心原来就是佛,不能觉悟而自我委屈;我已明白定慧的正因,当定慧双修离一切相。”
法海问六祖“即心即佛”,六祖告诉他,心和佛是不二的。所谓心就是现象,佛就是本质。迷失在现象中就是众生,透过现象见到本质就是悟道成佛。
我们眼前的境相,都是我们的心所设计造作,由空性如来藏幻化出来的,这就是心在起作用。佛性如来藏是能量源,心是设计师,山河万物、芸芸众生就是产品。体悟到这些,当体即是佛,这就是心、佛、众生三无差别。
法海因为有佛学基础,听了六祖的偈子他就明白了:哦,原来我这个思考的心与我本有的佛性是不二的,是一体的,是美好而和谐的。我不悟就是自己折腾自己,让自己受苦受难,我现在知道了,我的定和慧,定就是我如如不动的佛性,慧是我擅长思考的,心怀感恩和爱的慈悲心,这两者不二。我的自性和我的思考力,它们两个最美好的关系。离开我对外境假相的执著,保持解脱。法海闻即信受,悟道解脱。这本《六祖法宝坛经》就是他老人家汇集起来的,所以感恩法海祖师!大家别误解法海祖师是《白蛇传》中和白蛇闹纠纷的法海,此法海非彼法海,不是一个朝代。
僧法达,洪州人。七岁出家,常诵《法华经》。来礼祖师,头不至地。祖诃曰:礼不投地,何如不礼。汝心中必有一物,蕴习何事耶?曰:念《法华经》已及三千部。
法达比丘,洪州地方的人士,七岁出家,常常诵念《妙法莲华经》。有一天,前来礼拜六祖,头却不着地。六祖诃斥道:“顶礼头不着地,与不顶礼有何不同?你心中必自负有一事物在,你究竟修学什么专长呢?”法达说:“我念诵《妙法莲华经》已经有三千部了。”
在佛教里,《法华》是大乘圆教。佛陀一代时教,所谓“谈经三百余会,说法四十九年”。有一首偈语说:“华严最初三七日,阿含十二方等八,二十二年般若谈,法华涅槃共八载。”佛陀最初说法,是在定中讲说《华严经》,有三七二十一天,这是大乘最高的境界,也就是所谓华严的境界。佛陀讲说《华严经》的时候,菩萨、二乘人都听得如聋若哑。所以,佛陀只好回过来,从小乘的《阿含经》讲起,然后渐次演说到大乘的《方等经》《般若经》。二十二年的般若以后,有八年的时间专讲大乘的圆教《法华经》《涅槃经》。在法华会上,因为是大乘圆教,境界很高,所以虽是百万龙天的盛况,却仍然有“五千比丘退席”。
《法华经》是大乘圆教,所谓圆教,是说其教义是圆满究竟的,是“实中实”。佛陀一生说法,大部分讲的是权教的方便法门,唯有《妙法莲华经》是整个佛法当中的大乘实教,是佛陀真真实实的本来心怀。佛陀之所以降诞于世,其唯一目的,就是为了要开示众生悟入佛的知见,也就是让众生统统觉悟到人人都能成佛,大家要有信心。因此,方便说有声闻、缘觉、菩萨等三乘的佛法,然而实则只有一佛乘,“唯有一乘法,无二亦无三”。
此外,《法华经》的思想大义,有一念三千、百界千如、三种世间、性具思想、二谛圆融等。所以,懂得法华的要义,就会知道“百界千如,一念三千”,原来十法界的众生都不离一心,一心圆具万法,万法就在我们的一心。所谓“心佛众生,三无差别”,众生与诸佛在自性上本来平等,只是觉悟有先后,佛性并没有差别。为了说明凡夫众生都具有如来智能德相,佛和众生都是平等的,所以,在《法华经》里,就有七个譬喻:1.火宅三车喻;2.长者穷子喻;3.三草二木喻;4.化城宝处喻;5.衣里明珠喻;6.髻中明珠喻;7.良医治子喻。
祖曰:汝若念至万部,得其经意,不以为胜,则与吾偕行。汝今负此事业,都不知过。听吾偈曰:
礼本折慢幢,头奚不至地。
有我罪即生,忘功福无比。
六祖说:如果你念到一万,能领悟经中大意,而不觉得自己胜过别人,那就能和我并肩同行。你现在竟以诵经千部而自负,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失。现在听我说偈:顶礼本为折伏慢心之幢,为何顶礼时头不着地?心中存有我罪业即生起,无求功之念能获福无量。
六祖其实是古佛再来,是示现祖师身弘扬佛法而已。六祖的真身金刚不坏,他的骨骼都是黄金色,现在还在广东南华寺供奉着。文革时期曾经遭到红卫小将的破坏,红卫小将说,是不是真身,打开看看!拿了凿子从后面凿开了,露出的骨骼都是黄金色,这时侯雷雨交加,把红卫小将们淋跑了。当时佛源老和尚背起六祖的真身,跑到后山树下挖个洞,用塑料布包好了埋到树下。后来雨过天晴,红卫小将找不到了,就知道是佛源老和尚(那时候老和尚还年轻),知道是佛源法师藏起来了,于是就让他交代,埋在哪里了。佛源老和尚被打断了一条腿,打断好几根肋骨,他都坚持说不知道。后来文革之后落实政策,佛源老和尚又拄着拐,把六祖真身重新请出来,供奉在南华寺。六祖金身,骨骼如金,重量如金,所以不得了。
六祖批评法达,说,你即使诵了一万部,悟达了诸佛的境界,悟达了佛法的至高境界,也才和我平起平坐。你诵了三千部经,你现在背着三千部经的我慢,你见到师父不好好礼拜,罪过。
师又曰:汝名什么?曰:法达。师曰:汝名法达,何曾达法?复说偈曰:
汝今名法达,勤诵未休歇。
空诵但循声,明心号菩萨。
汝今有缘故,吾今为汝说。
但信佛无言,莲花从口发。
六祖大师又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法达说:“名叫法达。”六祖说:“你的名字叫法达,何曾通达妙法?” 于是又说一偈:“现在你的名字叫法达,殷勤诵念经典不曾停息,这只随着声音空在口头诵念,必须经义明心才能号称菩萨。今日和你有这段因缘,所以现在我为你说示法义,只要信佛本无言说法,妙法莲花自然从口发。”
达闻偈,悔谢曰:而今而后,当谦恭一切。弟子诵《法华经》,未解经义,心常有疑。和尚智慧广大,愿略说经中义理。师曰:法达,法即甚达,汝心不达。经本无疑,汝心自疑。汝念此经,以何为宗?达曰:学人根性暗钝,从来但依文诵念,岂知宗趣?师曰:吾不识文字,汝试取经诵一遍,吾当为汝解说。
法达听完偈语后,向六祖忏悔谢罪说:“从今以后,我一定对一切谦虚恭敬,弟子虽然诵持《法华经》,却不了解经中的意义,所以心中常有疑惑。和尚智慧深广博大,请约略为我讲说经中的义理。”六祖说:“法达!佛法本来就很通达,是你自心不能通达;经义本来无可疑问,是你自心起了疑惑。你诵这部经,可知道它以什么为宗趣吗?”法达说:“弟子根性愚钝,向来只依经文诵念,哪里会知道以什么为旨趣呢?”六祖说:“我不认得字,你试拿经本来读诵一遍给我听,我为你讲说。”
法达即高声念经,至譬喻品,师曰:止!此经元来以因缘出世为宗。纵说多种譬喻,亦无越于此。何者因缘?经云:诸佛世尊,唯以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。一大事者,佛之知见也。
于是,法达就高声地诵念经文,念到《譬喻品》时,六祖说:停!这部经原来是以“佛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”为宗,即使说再多的譬喻,也不会超越这个宗旨。什么是因缘呢?经中说:诸佛世尊都只为一大事因缘,所以出现于世间。所谓一大事,就是佛的真知见。
世人外迷著相,内迷著空。若能于相离相,于空离空,即是内外不迷。若悟此法,一念心开,是为开佛知见。佛,犹觉也。分为四门:开觉知见,示觉知见,悟觉知见,入觉知见。
世间的人不是向外迷惑执著诸相,就是心内迷惑执著于空,如果能够于相远离一切相执,于空远离空执,这就是内外不执不迷。如果悟得这个法门,在一念之间心地豁然开朗,这就是开佛知见。佛的意义就是觉,分为四门:令众生开启“觉的知见”,为众生指示“觉的知见”,令众生体悟“觉的知见”,令众生契入“觉的知见”。
世间的人,向外迷著于外面的假相,误为真实,向内迷惑在顽空中,认为什么也没有。不了解佛性虽真空,但却能幻化万有的因缘。若能于外面,虽然在相中生活,但却了知它是幻化,这叫离相。知道自性本空,但却不执著于顽空,知道它能够幻化万有,这样才能够真正的不迷,叫真空妙有的境界。
开示悟入佛之知见是修行的第一步,我们往往把自己的知见作为佛的知见,所以不能入清净道业。
如果你光开示,不跟自己联系,你就不能悟入。虽有悟入,若不行,道业不得,十方诸佛出世教化的金刚顶眼就在这个地方安立。每一大事因缘出世,就是这一个事情。我们作为一个佛教徒,如果不悟入佛之知见,佛虽开示,又有何益?
我们现在很多人在读经、看经,你不悟入佛之知见,跟你还是不相干。很多人说这是高明话,失去了学佛的意义,徒增迷信,越来越迷失。何以故?因为不能由信得解。什么叫解?就是悟入。因悟入方生真实的清净心,得心地安立,入清净道业,于自他二种因缘得以真实地入佛知见,以佛知见而行万行。如实修行,修什么呢?不入佛之知见,怎么能起修呢?虽是老生常谈,实是念念不可忘失。
若闻开示,便能悟入。即觉知见,本来真性而得出现。汝慎勿错解经意,见他道开示悟入,自是佛之知见,我辈无分。若作此解,乃是谤经毁佛也。彼既是佛,已具知见,何用更开?汝今当信佛知见者,只汝自心,更无别佛。盖为一切众生,自蔽光明,贪爱尘境,外缘内扰,甘受驱驰。便劳他世尊,从三昧起,种种苦口,劝令寝息,莫向外求,与佛无二。故云开佛知见。
如果在听闻开示时,便能体悟契入,就是“觉的知见”,让本来具有的真性得以显现。你要慎重,不要用错误的知见解释经义!不要见经上说“开示悟入”,就误以为那自然是佛的知见,与我辈凡夫没有缘份。如果误作这样的见解,就是诽谤佛经,诋毁佛陀。他既然是佛,已经具有佛的知见了,何必还要再去“开佛知见”呢?你现在应当坚信:所谓佛的知见,就是你自己的心,心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佛了。因为,一切众生自己障蔽了光明的心性,贪著尘劳境界,向外攀缘而内心生起妄想纷扰,甘心受尘劳的驱使而奔驰。所以,才要劳动大觉佛陀,从正定中出现于世,苦口婆心地宣说种种方便法门,劝导令众生止息贪爱等妄想执著,不要向心外去妄求,这样就和诸佛没有差别,所以说是开佛知见。
我们能听到佛的开示,要想办法悟入。我们只要进入了佛的知见,起修运用佛的知见,以佛的果地觉,为我们的因地心,当下就能获得佛的境界,我们的真性就圆满彰显。常乐我净的大涅槃状态,庄严无比的一真法界的境界就现前了。
学修这部经,千万别误认为:佛开的是他自己的知见,佛的知见我体悟不到。要坚信:佛所开的知见,就是开我知见。佛就是让我们自心打开我们的心门。我们常讲佛像开光,凡夫怎么给佛开光呢?我们是请佛给我们开光。同样,在此佛不是为他自己开知见的,是为我们开的。佛所讲法是讲给我们听的,我们千万别认为说:那是佛的境界,咱们达不到!不要这样想,这样想就是谤经毁佛。要想:佛就是为我讲的,我能够听得懂,能够修得了,佛所说的“佛境界”就是“我境界”。
我们众生都是遮蔽了自己的光明,虽然我们自性的光芒时时照耀着我们,我们却不知道。贪恋眼前的假相,我们被外面的境界牵得跌跌撞撞,死去活来,折腾得我们苦不堪言。
我们不了解与自性的关系,所以烦烦恼恼。佛陀本来入于不生不灭的三昧境界中,现在他从不生不灭的三昧境界中生起来,幻化出他的化身,为了让我们这些烦恼的众生不再烦恼,苦口婆心劝我们安下心来,休息吧,别折腾了。我们只要不向外求,知道一切向内去求,与佛就没有区别了,这称作开佛知见。
吾亦劝一切人,于自心中,常开佛之知见。世人心邪,愚迷造罪。口善心恶,贪瞋嫉妒,谄佞我慢,侵人害物,自开众生知见。若能正心,常生智慧,观照自心,止恶行善,是自开佛之知见。汝须念念开佛知见,勿开众生知见。汝若但劳劳执念,以为功课者,何异嫠牛爱尾?
我也常劝一切人,要在自己心中开启佛的知见。但是,世间的人心地不正,愚昧迷惑,造种种罪,口说善言,心怀恶念,贪爱瞋恚,嫉贤妒能,谄媚佞言,自恃慢人,侵犯别人,损害他物,这就是自己开启了众生的知见。如果能端正心念,时常生起智慧,观照自己的心性,不造恶而行善,这就是自己开启佛的知见了。你必须念念在开启佛的知见上,千万不要自己开启众生的知见!能开启佛的知见,就是佛出世间;开启众生的知见,就是还在众生世间。你如果只是辛辛苦苦地执著念诵《法华经》文,以为这就是功课,这和牦牛贪恋它自己的尾巴又有什么不同呢?
六祖说,我要劝阻世间的人,你们现在不开佛的知见,却开邪知邪见。开邪知邪见就是:贪瞋痴,嫉妒,恨别人,绕个弯算计,这是开了自己的邪知邪见。我们现在,把自己的心安下来,就是开佛知见。开佛知见就是以感恩、慈悲、利他的心去享用这个世界,共享这个世界,就是开佛知见。我们与别人争斗,有一句谎言告诉大家说:“这个世界东西不多,大家要去抢,蛋糕就一块,你不抢就被别人抢了!”这种说法根本不对。每个人幻化各自的境界,不要担忧老是不够吃,我们现在其实是吃不了。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,都已经超过我们所需要的。不必争抢,你幻化你的,他幻化他的,世界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,资源无限,能量永恒,不要带着抢夺的心掺染到这个世界,那是被误导。仔细想想,我们现在用具多了,房子也多了,有的人一家好几套,一个人好几部手机,好几辆车。东西多的是,用不了。不必抢。你的客户,谁也抢不了,你幻化的境界,你自己消受。所以,我们安下心,就是开佛知见。
我们要开佛的知见,不要开众生知见。开众生的知见,就是开烦恼知见。开佛知见,就是开感恩和法喜的知见。开佛知见,即是出世;开众生知见,即是世间。出世就是法喜,入世就是烦恼。
如果我们念念执著在眼前,贪瞋痴,以这些为功课,迷恋贪著于眼前的幻相,迷恋追逐名闻利养……就好比是牦牛爱尾。有的牦牛,喜欢迷恋自己的尾巴,转着圈追自己的尾巴,追来追去追不上。所以,你爱世间的事物也是这样,越爱越苦,就好比说你拥有了百分之九十九,还缺少百分之一,你老迷恋着去追那些百分之一“没有的”,你追上了它就又成了百分之九十九,还是“没有的”那个好,你追那个永远追不上。因为,你爱的是那“没有”的东西。就像谈恋爱,没追上前,你觉得做梦都想她,那么完美,那么帅,那么漂亮,那么可爱……你老想追她,等真追上了,就开始打、闹、吵,过去的芊芊玉手变成了九阴白骨爪,迷人的脸蛋成了狰狞岁月。然后,发现另一个人好像又挺好。……对人是这样,对物也是这样。所以,我们不要老是追慕没有的东西,要安于享用、运用、妙用我们已拥有的东西,才是真正地开佛知见。你去追那个尾巴,永远追不上,会很疲劳、很苦,这一辈子就毁在这上面了。
达曰:若然者,但得解义,不劳诵经耶?师曰:经有何过,岂障汝念?只为迷悟在人,损益由己。口诵心行,即是转经;口诵心不行,即是被经转。听吾偈曰:
心迷法华转,心悟转法华。
诵经久不明,与义作仇家。
无念念即正,有念念成邪。
有无俱不计,长御白牛车。
法达听后说:“照这样说,只要能理解经义就好,那就可以不必诵经了么?”六祖说:“佛经的本身有什么过失呢?难道障碍了你的诵念吗?须知执迷和觉悟在于个人,受损或得益都由于自己。口诵经文而心能行其义,就是能够转经;口诵经文而心不行其义,就是被经文所转了。听我说偈:心若执迷被法华转,心若领悟能转法华。诵经虽久不明经义,与理相悖成为仇家。无所执念所念是正,有所执念所念成邪。不论有无都不执著,永远驾御大白牛车。”
法达说,哦,我明白了,明白佛经意思就行,不用诵经?
六祖说,怎么可以不诵经呢?你不明白意思,不是经的事,是你自己不明白。你口中诵经,心中体悟,这和经就一体了,不是否定读经念佛!有的人以为自己明白了,开悟了,我就不用念佛了,怎么能这样说呢?该念佛念佛,该诵经诵经,该礼拜礼拜。如果你只是光诵经礼拜,不去体悟,就是被事转了。一边礼拜一边体悟才是真正的修行。六祖从来不否定经典,他超越于经典,直达法义,超越于经典并不是否定经典。
听我说个偈子,心迷惑的时侯被《法华经》所累,心悟的时侯就会因《法华经》所成就。我诵经一直不明白这个义,光诵经了却忘了经中的道理,与《法华经》所说的道理,相背而驰。我们把心平静下来,让妄念不要起,就是正法,我们若妄念一起立刻就是邪知邪见。有和无都要超越,不计量,不思量,道法天然,自性流现,才是真正的大白牛车。大白牛车就是无上乘,用白牛车来表法为无上乘。
达闻偈,不觉悲泣。言下大悟,而告师曰:法达从昔已来,实未曾转法华,乃被法华转。再启曰,经云:诸大声闻乃至菩萨,皆尽思共度量,不能测佛智。今令凡夫但悟自心,便名佛之知见,自非上根,未免疑谤。又经说三车,羊鹿之车与白牛之车,如何区别?愿和尚再垂开示。
法达听了这首偈语,不禁感动涕泣,于言下实时大悟,对六祖说:法达从过去以来,确实未曾转《法华》,而是被《法华》所转。法达又再启问,经上说:“一切大声闻乃至菩萨,即使竭尽思虑共同测度,也不能测知佛陀的智慧。”现在只令凡夫但能觉悟自己的心性,就说是佛的知见,如果不是上等根性的人,不免要生起疑惑诽谤。又经中说三车:羊车(声闻乘)、鹿车(缘觉乘)、牛车(菩萨乘),与大白牛车(无上乘)。究竟要怎样来区别呢?祈愿和尚再次慈悲开示。
师曰:经意分明,汝自迷背。诸三乘人,不能测佛智者,患在度量也。饶伊尽思共推,转加悬远。佛本为凡夫说,不为佛说。此理若不肯信者,从他退席。
六祖说:经意本来就说得很清楚,是你自己执迷而与之相违背罢了!一切三乘行人之所以不能测知佛智,问题就出在他们要去度量,任凭他们费尽心思共同推测,只有更增加与佛智距离遥远。佛法本来是为不觉的凡夫而设说的,并不是为佛而设说的,如果不肯相信这个道理,那就听任他退出会席。
六祖说经典里面说得很明白,只是你自己不去体悟而已。三乘人不能够领悟佛的智慧,是因为他们的度量太小。他们以小小的度量去测佛的那种大智慧,就跟不上,就像山里农民猜中南海里的事儿,就像个体户去猜金融高端的事,就会越猜越远,猜不透。
要知道我们现在看佛经,佛经不是为佛说的,是为我们说的,因为佛已经都通达了,不必要为他说。念佛的人也有这样的情况,很多人诵经念佛都是跑到佛前跪着,念给佛听,念到一半有事就说:“佛,你等等,我出去会儿,我回来再给你念。”以为念佛是念给佛听,经是佛说的,何必你念给他听呢?念经是念给自己听的,应自己去体悟佛法。就像学生,学生学习是给自己学的,不是给老师学的,写作业不是给老师写的。众生之所以不能够体悟佛的智慧,是没有把自己和佛连在一起,只是站在自己的“小我”上测度。就像一个人想知道中南海内情,如果他把自己置于公民的角度,再来体悟国家的政策,就能看得懂;如果他把自己置于一个农民的位置,就看不懂。
这很微妙。例如说,他以一个农民身份的时候,他只会站在我就这二亩地,反正谁也不能占了我的地,他从这个角度去思考。以公民的角度思考的时候,他就知道我是国家的公民,我与这个国家是一体的,这个时候他的心量就会广大。就像一个企业,如果他以小门店的角度来测度政府,就会有诽谤,觉得政策都是添麻烦的。如果他站在公民的角度,从一个全盘的角度去看的时候,就能理解国家政策了。有时候基于我们自我的利益,感觉这些政策,这些法规、法律都是约束我们的。如果以公民的身份,知道我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,就会发现所有的国家政策都是在保证国家的安定团结,都是保证每个人的合法权益,它不是限制人的自由,而是在保护人的权益。
六祖又强调,如果不能够相信佛陀所说道理的话,赶紧走,别在这里耽误时间,说了你也听不懂,说了你也弄不明白。
殊不知坐却白牛车,更于门外觅三车。况经文明向汝道,唯一佛乘,无有余乘。若二若三乃至无数方便,种种因缘,譬喻言词,是法皆为一佛乘故。
只是他竟不知道自己原就坐在白牛车上,却还要向门外去别觅羊鹿牛三车。何况经文明白地向你说:“毕竟只有一佛乘,并没有其他诸乘。或说二乘、三乘,乃至说无数的方便法门,以及种种因缘譬喻等言辞,这些法全部都是为了一佛乘说的。”
学习和修行的氛围、思想、心态、次第等,一切都可以量化。俗话说:欲知山中路,须问过来人。佛陀和历代祖师作为“过来人”,为了方便我们后人修学,就广作讲经造论等佛事,用量化的方式来引导我们证悟。佛陀以比喻的方式把道次第量化为:羊车人天乘、鹿车声闻缘觉乘、牛车菩萨乘和大白牛车无上乘(一佛乘)。佛陀最终目的就是向众生推出一佛乘,其他皆是方便善巧的引导。
为了让大家了解道次第,我们就探讨一下净土念佛法门中的修学次第,也就是净土宗根本经典《佛说观无量寿佛经》中的“净业三福”,由佛陀金口亲宣,不仅是净宗修学次第,而且是一切法门的修学次第。
“净业三福”是《观经》中释尊无问自说:一者孝养父母,奉事师长,慈心不杀,修十善业。二者受持三归,具足众戒,不犯威仪。三者发菩提心,深信因果,读诵大乘,劝进行者。
第一是孝养父母,我们要孝敬自己的父母。我经常讲的几部经是比较注重这一点的,《净业三福》《吉祥经》,还有《善生经》。讲这几部经都是基于人天乘,比较适合普通大众,不管他有没有宗教信仰,都能完全接受。到了二乘,要让大家观想苦空无常,不是世间人都能够接纳的。而孝养父母,奉事师长,慈心不杀,修十善业是人人可以接纳的,这是一个普世价值。
这几年,我一直倡导给父母磕头。那是几年前在泰安给一帮年轻居士讲课的时候,我问:给佛磕过头的举手?大家都举手。给师父磕过头的举手?大家都举手。给自己的父母磕过头的举手?基本就没人举手了。基于此,给大家布置了家庭作业,让大家回家给父母磕头。后来效果非常好,逐渐就开始向外传播。当时我要求给父母顶礼的时侯,设置了一套仪轨:把父母请到自己家里佛堂,让父母在主座坐好,晚辈们排成一排跪在父母前,双手合掌说三句话磕三个头。第一句话说:爸、妈,为了照顾我,您二老一辈子受苦了,孩子给您磕头了!一个头磕到地。第二句话说:爸、妈,我年轻不懂事,有时惹您生气,让您牵挂,让您担忧,我在这里至诚忏悔。一个头磕到地。第三句话:爸、妈,我非常感恩,是您给了我生命,给了我家庭,给了我疼爱,今后我一定好好学习,好好工作,好好做人,将来好好孝顺您二老。一个头磕到地。这种倡导感觉效果非常好,后来就开始在民众中普及,到现在大概有一万几千人磕头了,之所以有这个统计,是凡磕了头的,我都让他们发短信或者在我博客上留言,我定期给他们做大准提火供,为这些天下的孝子祈福。
有时候到民众中去讲课,劝他学佛皈依,他不接受。但是你教导他行善,遵守孝道就很方便。尤其有老人孩子现场示范,老人上座,让孩子给老人磕头。这个头一磕完,老人孩子大多都是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。这时你再说让他们皈依,让他们念佛,他们即刻接受,怎么说他怎么听。所以,弘法以这个做切入,他最能够对佛教对佛陀产生亲善的感觉。作为父母来说,辛劳一生,对孩子从小的牵挂、疼爱、付出、心血,无与伦比,天地可鉴。但往往孩子有时候不乖,不听话,调皮忤逆让父母很纠结,当这些孩子在跪下磕头的那一刻,老人悲欣交集,酸甜苦辣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来。在那一刻老人就有个感触:孩子还是个好孩子,为了他们受累也值啊。孩子一开始只是被动地磕头,当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,一开始有嬉皮笑脸的,当他磕第二个头的时侯,他就笑不起来,就开始良心发现:是啊,从小父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,我还那么调皮,气他,自己真是不懂事。也是百感交集,那一刻,一磕头,双方的关系就拉近。有些有家庭矛盾的甚至抱头痛哭,相互忏悔道歉。
我到农村去讲课,一些婆媳关系不好的,儿子和老人多年不说话的,这一刻一个头磕下去,一下子一家人水乳交融。所以,用孝道去传播佛教文化是最接近世俗人情,也最符合这个时代大众的需求。
这个时代大众的孝道观是有问题的。我每次给大家讲课讲到孝道,都是先讲老人带孩子多么不容易,从母亲怀孕开始,饮食上就注意,一切都是为了孩子;生病了,不敢吃药自己扛过去,怕影响孩子的健康;到孩子出生时万一赶上难产,母亲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宝宝的出生。出生到长大,小孩病了,父母恨不得替孩子生病,看着小宝宝逐渐长大。从小家伙第一天成长,第一天叫爸爸妈妈,父母的那种感觉,那种爱,那种奉献;到孩子上学,母亲每天早起做饭,上学送,放学接;到外地上大学,到毕业帮着找专业。孩子上大学到了外地了,老人在家里想孩子,站着也想孩子,坐着也想孩子,躺着还想孩子,忙也想孩子,闲也想孩子。老怕孩子第一次离家那么远,能不能照顾自己,会不会晒被子?会不会洗衣服?老是牵挂。天天在家不看当地的天气预报,都是看孩子所在城市的天气预报。如果孩子是在上海上学,老人坐在家里就光等着看上海的天气预报。乃至一看到报纸上“上海”两个字,心里就“咯噔”一下,为什么呢?因为孩子在那里。慢慢随着大学毕业了要给找工作,从来没求过人的人,现在为了孩子低下头去求人,求关系找人,一直到孩子结婚,生了孩子,再替孩子看孩子。孩子长大做事业了,出去喝酒,父母在家牵挂,怕他喝多了伤身体,怕他开车出事。每天都睡不着觉,都等着,怎么九点了还没回来,十点了还没回来?等到十一点,哦,孩子回来了,这才开始踏实睡觉。孩子不回来,老人不会睡觉,在等着孩子回来,不回来不睡觉。不会喝多了吧?开车没事吧?总是在那里担心和牵挂。
把这些事情一分析的时候,孩子确实就一下子体悟到每一位父母都是这份心。这时侯对父母那种感恩的心、孝道的心、惭愧的心一下子就生起来了,这一念生起就叫善根生起。善根具足了,就具足了福德因缘。《阿弥陀经》说:“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,得生彼国。”同样,善根福德因缘不足的人,无法证得大三昧。所以要从善根培养,当他对父母的这份感恩心生起的时候,他对万物的感恩心同时生起,感恩心一生起,善根就有了,福德、因缘就具足了。
所以,父母是孩子们的福田。什么叫福田?长稻子的田叫稻田,长麦子的田叫麦田,长福的田叫福田。孩子对父母的孝道、供养能增长福报,就有福。有福之人不用忙,没福之人瞎慌张。善根生起来时,福德就增长。我们知道佛是两足尊,福慧具足就是两足尊。福是承载智慧的,没福的人无法承载智慧,没福的人看似有知识也只是个愤青。因此,第一步先有福,然后才能荷担智慧。就像写书法,字写得再好也得需要有纸墨,没纸没墨,就没有承载书法的载体。智慧也是这样,需要福这个载体来承载。善根是修行的基础,善根福德因缘具足,就能现证清净三昧,就能往生极乐世界。
明白了这个道理,世间的一切都是和成佛有关。不要认为孝敬父母和成佛没关系,一切都和成佛有关。我在民间用这种方式,几年的时间,光在山东,通过我做皈依的就三万多人。我到一个村里讲课,一天下来,基本上一两百人都皈依。他们对佛法的理解可能还没到达一定的高度,但是却知道:孩子终于给我磕头了,这些年养活他这么大没给我磕过头,光和我抬杠,伸手要钱。在那一刻,老人也高兴,孩子也感恩。以此为契机,在普通大众中弘法是最有效果的。
奉事师长。劝勉大家尊敬老师,在生活中,尊敬所有对我们工作学习有所指导的老师。出世间的三宝,还有世间的老师、领导以及老同事等,都要尊敬。尊敬才能获得智慧,下人不深,学人不真。
慈心不杀。倡导大家不要杀生,杀生有果报。因为,生命都有不可替代性,不可侵犯性。
修十善业。就是不杀、盗、YIN、妄、酒、绮语、两舌、恶口、贪、瞋、痴。十善业中,身三口四意三。所以,善护口业,成佛一半。身体造作的恶业有杀生、偷盗、YIN欲。口业就是妄语,以凡滥圣,跟别人说“我是佛”,未证言证。已经证得尚且隐藏,因为听不懂的人听了有坏处,何况自己本身未证呢?未证言证叫大妄语。谈鬼说怪,比方说看见鬼了之类的,都是大妄语。恶口,就是以瞋恨心诅咒别人。两舌,就是颠倒是非。绮语,就是说风流话,说引人堕落的话,发黄色短信,说黄色笑话这一类的。思想造作的有三个:贪心、瞋恨、无明。不做这些就是十善业,做就叫十恶业。
二者受持三归,具足众戒,不犯威仪。修行人一定要受持三皈。皈是回归的意思,这个皈和回归的归是一个意思。皈依三宝,依靠、回归、敬仰于佛法僧三宝。佛就是以佛陀为代表的十方诸佛,代表了我们本有的佛性;法是真理,所有让我们趋向证悟的都是真理;僧就是引领我们共修的僧团,包含圣贤僧、凡夫僧以及大众。具足众戒,要去受戒和持戒。对于大众来说,应根据自己的因缘,求受更高次第的戒,三皈五戒、八关斋戒、菩萨戒逐次上升。在居士戒中,菩萨戒是最高的。不犯威仪,威仪就是在哪里做事都要得体。这个威仪很多人想成是摆架子,这是错误的。威仪就是你和大众的完美融合,不显山露水,就叫威仪。很多人把威仪想成了是摆架子,不管到哪里都摆个修行造型,这是不对的。你要与大众和场所融在一起,所以威仪是指随众处事。
三者发菩提心,深信因果,读诵大乘,劝进行者。发菩提心,菩提心就是觉悟之心,要发起成佛的心来。一个学佛的人就要发起成佛的心,不能只求健康,再健康也死定了;不能只求发财,再发财也空定了。所以,要超越。要明确:我要成佛。成佛了就解脱,不成佛什么都不行,要发起成佛之心。深信因果,要相信因果律。读诵大乘,就是读诵大乘经典。劝进行者,要劝那些不学佛的人学佛,已经学佛的人更进步。
“净业三福”含摄五乘佛法(人、天、声闻、缘觉、菩萨)的一切善行功德,会通净土门与圣道门。净土门就是我们修行求生极乐世界,圣道门就是你在当下依次证得解脱境界。这两者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。所以,“净业三福”是无论我们求生极乐世界,还是要现证解脱境界,都是最根本的门径。
不过要提醒大家,无论我们是修学净土门,还是圣道门,我们都要求生极乐世界,在今生一定要往生极乐世界,这是大家不可以改变的。别的可以变,这个不可变。大家一定要求生极乐世界。
如果你能现证极乐境界,你也要求生极乐世界;如果你现证不了极乐世界,你更要去极乐世界;打死也要去极乐世界,打不死更要去极乐世界;反正我就去极乐世界。我好也去极乐世界,不好也去极乐世界,我就要去极乐世界。就要有这份心。“我修行不好,我去不了!”修行不好你也要去极乐世界,修行好了也要去极乐世界。总之,就去极乐世界,没有第二个选择。就去极乐世界!要有这份心,决定去极乐世界。到极乐世界,我请大家到我莲花里喝茶去。咱们一块去,谁早去了给我们大家占个地方,我早去了给你们占个地方。咱们:相约净土,不见不散!我要早去了,到时候你们该去的时候,我就和阿弥陀佛说:阿弥陀佛,我和他们都很熟,我要跟着去接。阿弥陀佛说:去吧去吧。我和阿弥陀佛一块来接你们。如果你们去得早,到时候也要来接我。你们到时候谁走要给我个信,我组织人给你助念。我要在外地实在去不了,我就在当地组织人给你助念,给你做佛事,超度你,送你一程。让你锦上添花,品位增上,好上更好。因为利益你,你到那就会罩着我。朝里有人好做官,庙里有人好挂单,极乐世界有人事好办。
“净业三福”依浅深次第和修行特点,可例分为:
一、人天福:也就是世间的善事,以事业心(名利心,要获得美好的名誉,要获得很好的利益)为动力源。在世间,世善包括孝养父母,奉事师长,慈心不杀,修十善业。做世善的动机就是单纯为了获得福报,却不能超越生死。孝养父母能获得福报;奉事师长能获得学问;慈心不杀能获得健康;修十善业能获得美好的名誉和果报。包括致力于获得“家庭幸福,完善伦理道德,事业责任,健康名誉”等为努力方向。
二、二乘福:戒善。就是受戒持戒,以出离心为动力源。完善了人天乘,你就会发现,你再怎么做,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个什么好结果的。所以,就开始反思:我这么累,做这些事如果就是为了忙忙碌碌,忙个空,忙个死的话,是否不对?就开始产生出离心,然后开始以出离烦恼、解脱痛苦为动力源。致力于证得“出离六道,结束轮回,了生脱死”为终极修行目标。此时往往以自己解脱为重,别人能不能解脱,他不会顾及和重视。
三、大乘福:行善。行善是指行菩萨道,以菩提心为动力源。菩提心是自觉觉他之心。不能光我自己解脱了,还有我过去的父母亲人朋友他们还没得度,还在轮回中受苦,我得度,也要他们得度。发起这份心的时候就是菩提心,就是“上求佛道,下化众生”之心。致力于“六度四摄”,六度就是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般若;四摄就是布施、爱语、利行、同事。自觉觉他,自己觉悟也想别人觉悟,与别人共享法喜。究竟圆满,志求无上菩提。
这是三乘法。在三乘法中,大乘的和人天乘在行为表现形式上几乎是一样的。这个我们要警惕,防止以大乘的名义做人天乘的事,这是最麻烦的。看着是在行菩萨道,而只是为名为利在做的话,仍然不是大乘法。你事事处处的动机都是为了成佛,这才称得上大乘法、菩萨道。当然,佛教也并非否定世间福乐,一味提倡禁欲和苦行。但是,你不要仅仅贪图和停留在升官、发财、荣耀、长寿之类的这些事业上,而是应以成佛为终极目标。一切都是为了成佛,就是大乘。所以,要警惕。所谓的大乘和人天乘在外在形式上都一样,但在内涵上多了一层出离之心,成佛之心。
就净土宗来说,其中一、二为净业加行,三为净业正行。加上《观无量寿佛经》之《九品往生章》,一一对照,你修行到哪一次第,往生到极乐世界就对应着哪一品。就是按照“前行、入门、行持、成就”制订的详细修学次第。
人天乘的修行,以及解决健康、财富等问题,大多用伦理道德来注解,以法律辅助,如民国时王凤仪老善人帮人讲病、化解纠纷等,用的都是伦理体系。
在人天乘修行的人,都是讲天地之道,像孔老夫子、王凤仪老善人,致力于人天事业的都是在人天乘修的,修得好了亦能升天,一般的就能做个好人、善人。是以伦理注解的。像王凤仪老善人,大家有机会可以看看他的书,他用伦理来注解也很微妙。他讲病不依靠望闻问切,也不讲奇经八脉、子午流注。你头痛:头痛你是和老人有矛盾,是不是对老人有亏欠?恨老人啊?惹老人生气了?所以,你头痛。脚疼:你和孙子有牵挂等等。他用这个也是很准,而且头痛的人找老人磕头认错、认不是就好了。他用伦理来给人讲病、治病。包括做事业,你做什么事业,做什么官都是从伦理上来讲,伦理上完善了事业就顺。他讲的很准很好用,到现在还有个王善人的学生叫刘善人,现在也在讲,也是有相当的准确性。
二乘的修行,以及解决问题,大多用因果轮回来注解,以戒律辅助,如忏悔、苦行等。到了二乘就开始进入修行状态,这个时候探讨问题,比方说,你生病就从因果上注解了。你头痛,你皮肤上有病,和你杀过什么,或者和你伤害过什么有关联,开始用这个来治病,用这个来分析因缘。做生意也是这样,你做生意这个事不顺,看来你某个事上有亏欠,伤害什么样的众生,用这个来注解比较多,也非常有效果。
我整理《认识因果》那本书时,特别研究过因果现象,有几种杀生得现报的特别多。杀鱼的多了,得皮肤病,先从腿上开始长,长到全身,杀的多长得快,他的形状如同鱼鳞,大多呈红色状。打蛇的,颈椎腰椎都有问题。杀狗,老的时候,狗的那种瞋恨力量会在身上体现,痛不可挡。打狐狸的容易上邪,神智容易出现问题。烫蚂蚁,有的家里出现蚂蚁,就用开水灌蚂蚁窝,就会出现皮肤过敏的情况,就跟蚂蚁咬了似的。还有很细微的现象,这几种共性是比较鲜明存在的。所以,二乘用因果来表述注解人的身体和事业状况,用戒律来辅助。像伦理、道德,是以法律来辅助的。我们的伦理大多数都形成了国家的法律,如欠钱还钱等,这实际上最初是一个伦理问题,后来就形成法律了。
二乘的修行比人天乘要高,讲究众生生命的平等性。而在伦理中,生命的平等性关注的并不多。像基督教,认为人是最高的,动物都是上帝造出来给人吃的,所以生命的平等性不够。到了二乘法的时候,就讲到了生命的平等性和不可侵犯性,是用戒律来辅助。也辅助以忏悔,修苦行,用忏悔来弥补过去的过失,用修苦行来断恶除贪。
大乘的修行,以及解决问题,大多用菩提心注解,以六度四摄辅助,如放生、弘法等。大乘就开始广做利他行业,道次第逐次上升。因果现象在这三乘中的表现形式也不一样。
大乘在修行之后就会证入密乘,在禅宗中叫无上乘,净土宗叫净宗玄门。大乘修行从表象上来说和人天乘形式接近,但是他的根本动机是求成佛。这个过程属于生起次第,尚未进入实证。实证的过程属于圆满次第,就进入无上乘和密乘。
密乘不是密宗或者密咒,密乘是一个修证高度。进入这个高度,他的法不是不舍得告诉别人,而是告诉别人,别人也听不懂,所以称作密。因为,别人听不懂还会产生障碍,形成烦恼,甚至毁谤。所以,暂时不告诉他,也是密。对我们普通大众来说,如果政治局开会都让我们知道的话,一定不正常。政治局开会就是不让我们知道,我们知道了对我们没有好处,只有坏处。所以,政治局开会时秘不外宣,制定出政策要外宣的时候也要严格审核。同样,我们在这里探讨的法,也具有这种性质的内涵。你不要跟普通大众去讲这些,讲多了对他不但没有帮助还有害。所以,咱这个班在哪里办以及讲什么都不能随意对外说,高度和悟性不够,只会害他。他听个一言半语,会产生毁谤,就会与如来藏隔绝。我们昨天晚上看电影《秘密:吸引力法则》就知道,赞美就产生光彩,毁谤就制造苦难。同样,他毁谤三宝、毁谤正法、毁谤如来藏、毁谤空性见的时候,他未来解脱的障碍是非常大的。
在佛教修行中,毁谤三宝、毁谤正法的果报是最重的。他直接就与正法绝缘。所以,我们不对外说。大家录了音,自己听,不要给普通大众听,你不必害人家。他高度不够,就像小孩子,不能让他去荷担重任,或者参加成人的聚会,因为对他有害无益,就是这个道理。
密乘也称作大乘的胜义谛,胜义谛就是一佛乘(无上乘)。在胜义谛之前的修行叫世俗谛,是世俗的真理,相对真理。进入胜义谛,则是究竟真理。无上乘和密乘,完全以心性来如实觉照如梦幻泡影的一切。
汝何不省?三车是假,为昔时故。一乘是实,为今时故。
只教汝去假归实,归实之后,实亦无名。应知所有珍财,尽属于汝,由汝受用,更不作父想,亦不作子想,亦无用想。是名持《法华经》。从劫至劫,手不释卷,从昼至夜,无不念时也。达蒙启发,踊跃欢喜,以偈赞曰:
经诵三千部,曹溪一句亡。
未明出世旨,宁歇累生狂。
羊鹿牛权设,初中后善扬。
谁知火宅内,元是法中王。
师曰:汝今后方可名念经僧也。达从此领玄旨,亦不辍诵经。
六祖继续说:“你怎么不注意省察呢?羊鹿牛三车是佛所设的三乘方便法,是为昔时众生迷失实相而施设的权教;大白牛车是佛真实说的一乘实相法,是为现今众生修持成熟而开显的实教。这只不过是教你去除三乘方便的假名而归入一乘实相的实教,一旦归入实教之后,就没有所谓的实教了。要知道所有珍贵财物全部都属于你所拥有,任由你自己去受用,更不作佛陀慈父想,也不作众生穷子想,更没有所谓的受用财宝想,这才叫作真正的在持诵《法华经》。能够如此,就好像从前劫到后劫,手中并没有放下经卷;从白天到黑夜,无时不是在持诵《法华经》。”法达蒙受六祖大师启迪,欢喜踊跃,于是用偈来赞叹说:“妙法莲华经已念诵了三千遍,在曹溪六祖一句下全数消亡。不明了诸佛出世的因缘宗旨,怎么能息灭累劫以来的妄心?羊鹿牛三车是权巧施设,初中后三善是依次发扬。谁能知道火宅内的众生,原来一悟之后是法中王。”六祖大师说:“从今以后,你才可以被称为真正诵经的出家人。”法达从此领悟到深奥玄妙的道理,也没有停止他的课诵。
法达最后悟得:诵经再多,只要曹溪一句“即心即佛,即佛即心”就够了。我们虽然身处五浊恶世的娑婆世界,可是污泥里也能长出清净的莲花;虽然“三界如火宅”,不过,只要我们有了禅,当下就能与三世诸佛平等。所以,参禅悟道,不需要什么好的地方。所谓“参禅何须山水地,灭却心头火自凉”,只要我们能熄下心头的妄念、无明,那就是诸佛菩萨光明朗朗照耀的世界。
僧智通,寿州安丰人。初看《楞伽经》,约千余遍,而不会三身四智。礼师求解其义。师曰:三身者,清净法身,汝之性也;圆满报身,汝之智也;千百亿化身,汝之行也。若离本性,别说三身,即名有身无智。若悟三身,无有自性,即名四智菩提。听吾偈曰:
自性具三身,发明成四智。
不离见闻缘,超然登佛地。
吾今为汝说,谛信永无迷。
莫学驰求者,终日说菩提。
智通比丘,寿州安丰人。最初阅读《楞伽经》多达一千多遍,却不能领会三身和四智的意义,于是就来参礼六祖,恳求解说经中要义。
六祖说:“所谓三身:清净法身,是你的自心本性;圆满报身,是你的般若智慧;千百亿化身,是你的修行实践。如果离开本性,另外说有三身,这就是有身而无智;如果悟三身本无自性,这就叫作四智正觉。听我说偈:自性本来具有三身,由三身发明成四智。不必摒绝见闻外缘,就能超然直登佛地。我现在为你说的法,你要深信永无迷惑。莫学他人向外驰求,整天口中徒说菩提。”
通再启曰:四智之义,可得闻乎?师曰:既会三身,便明四智。何更问耶?若离三身,别谈四智。此名有智无身。即此有智,还成无智。复说偈曰:
大圆镜智性清净,平等性智心无病。
妙观察智见非功,成所作智同圆镜。
五八六七果因转,但用名言无实性。
若于转处不留情,繁兴永处那伽定。
如上转识为智也。教中云: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,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,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,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。虽六七因中转,五八果上转;但转其名,而不转其体也。
智通又再启请说:“是否能请求大师为我讲说四智的意义?”
六祖说:“既然领会自性三身的意义,自然也就能明白四智的意义,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呢?如果离开了自性三身,而另外去谈说四智,这就叫作有智无身;即使有智,也等于无智。”
六祖又再说偈:“大圆镜智是本性清净体,平等性智的心体无所滞碍,妙观察智不假功成,不涉计度,不起分别,成所作智如同大圆镜。虽然五八两识果上转,六七两识因中转,但只转其名而非转其实性体。如果在悟道转识时,不留余情,尽管外缘繁杂多起,而心却处于定中。”
瑞士著名心理学家卡尔·荣格(1875年—1961年),分析心理学的始创者。荣格则认为人的心理结构是由意识、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三个层次构成的,而佛教唯识宗则认为人的心理结构是由第八识阿赖耶识、第七识末那识和第六识意识这三个层次构成的。如果将这三种心理结构学说加以比较,就会发现荣格的分析心理学完全参照了佛教唯识宗。因为,荣格专程赴西藏学习过藏传佛教的唯识体系。
荣格的“集体无意识”,可以理解为唯识宗的第八识阿赖耶识,又称为藏识、含能藏、所藏、执藏三义,是一切善恶种子寄托的所在。《密严经》偈云:“如来清净藏,世间阿赖耶;如金与指镮,展转无差别。”也就是禅宗的自性。禅宗所说的自性,是建立在无相寂灭的第一义谛来说的,就是佛性。它具有本来具足、清净、不生灭、不动摇、能生万法的特点,圣人悟之而成道,凡夫迷之则流转生死。荣格也强调集体无意识是人类共同的遗传物,因此每个人的集体无意识是相同的,所不同者在于每个人对其开发的程度。
荣格的“个人无意识”,也就是唯识论之第七识末那识。末那识恒常在审察,在思量,念念不忘第八阿赖耶识为我。因为,有四个根本烦恼(我痴、我见、我爱、我慢)跟着它,故我执的成见很深,所有的烦恼都是这末那识的执著而生起的。在禅宗中称为“坚固妄想”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,生死相续,皆由不知,常住真心,性净明体,用诸妄想。此想不真,故有轮转。”
荣格的“意识”,佛教也称作意识,为第六识,具有认识抽象概念的功能。前五识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)中有一识起作用,意识便同时俱起。此外,意识对内外之境,不分有形无形,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,有比知、推测的作用。因此,迷悟升沉之业,皆由意识而作。类似于职业经理人,迷时受七识末那识的制约,与“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”五个部门相互服务。佛教的修行就是通过调整调动意识的主导作用,通过般若和禅定等修证,摆脱末那识的控制,直接把阿赖耶识全部照亮,最后转凡成圣,化烦恼为菩提,实现“大圆镜智”。
六祖为智通讲“转八识为四智”时,说道:“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,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,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,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。虽六七因中转,五八果上转;但转其名,而不转其体也。”
末那识位于阿赖耶识与意识之间。在本质上,它是人的欲望,表现在人的动机、要求、情绪、情感、意志、气质、性格等方面。它以阿赖耶识为存在的根据,又以其为占有的对象,即想把阿赖耶识的一切都执著为自我的内容和自我个体。同时,它又要对意识(第六识)加以控制,使意识所具有的认识功能完全由它所驱使。由于意识是人和外部世界发生关系的窗口,末那识则在两个方面对意识加以控制:一方面控制意识区别我和非我,把意识没有认识到的世界排除在我的世界之外;另一方面又控制意识尽量对外部世界加以占有,使之成为“我的世界”。这种不断地把外在的变成内在的,又把内在的变成外在的过程,就是末那识的运动过程。
正因为末那识是人的欲念,是自我的代表,所以在自我欲念得不到满足的时候,就会感到人生的痛苦和烦恼。佛教所说的人生的“八苦”,即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、五取蕴,以及人的贪、瞋、痴、慢、疑等弱点,均来自末那识。所以,佛教唯识论称末那识为“染污识”,是“我执”和“法执”的代表。佛教的修行,就是要彻底根除末那识的染污,破除我执和法执,使人进入无我的清净状态,让如来藏之光明直接去照彻意识。当意识冲破末那识的遮拦,被佛性全部照亮的时候,就是佛的“三身四智”的实现。这时的人就可以超越三界,了脱生死,进入常、乐、我、净的常寂光净土了。
菩萨“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”救护众生的“同体”,是真实证量的体现。如左手帮助右手般理所如是,法尔自然,其动力来源绝不是如众生为大众服务所依靠的“道德意识”。荣格的“集体无意识”,在修证后可以上升为“佛佛道同,众生平等,诸佛一体,法性一如”。如《金刚经》中的第十八分《一体同观分》所讲:如来具有肉眼、天眼、慧眼、法眼、佛眼,无论在凡、在贤、在圣,与凡夫、诸天、小乘之人、菩萨、诸佛一体无别,与众生平等;如来能用智慧知见三界众生各种妄心,照了诸法实相,彻观真理。
十二缘起(无明缘行、行缘识、识缘名色、名色缘六入、六入缘触、触缘受、受缘爱、爱缘取、取缘有、有缘生、生缘老死忧悲苦恼)告诉我们:虚空中,一个无明念头产生,由于念念相续,妄想越来越坚固,在其幻境中产生地、水、火、风四大,随即产生假有的五蕴,妄想愈加坚固,不得停歇。后来,虚空中无数虚妄的念头纠缠在一起,共业所感,世界形成,六道轮回,八苦交炽……后来,一个念头停止妄想,“歇即菩提”,觉悟了,于是先觉觉后觉……(无明灭则行灭,行灭则识灭……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)涅槃寂静,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……
折腾什么?我们所执著的身心名利,就是一个假有的念头。折腾吧,反正佛性常乐我净,如如不动。其实,折腾不折腾都无所谓,一切都是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,既无所来,也无所去。“此无明者,非实有体,如梦中人,梦时非无,及至于醒,了无所得。如众空华,灭于虚空,不可说言有定灭处,何以故,无生处故。”
↗ 眼
藏识末那识意识↗耳
●—●—▉→ 鼻
无意识潜意识意识↘舌
佛性习性理性↘身
我们的思想中具有佛性(第八识),习性(第七识)和理性(第六识)。我们的佛性智慧完全相同,理性思维也差不多,但习性却相差甚远。习性作为潜意识在内心深处对我们的理性思维影响巨大,崇高或堕落,快乐或烦恼都由它所造成。不过,我们不能用善恶、对错来评判习性。因为,它只是个被我们生生世世以来宠坏了的“调皮小孩”。我们须时时返观内照,只要觉察烦恼心和分别念一启动,就当知道是习性这个小孩又要调皮了,立刻跟它说:“乖,听话,不要闹!我们发了菩提心,是要成佛的。”于是,它就乖乖安下来。我们就可以用佛性智慧和理性思维应对生命中发生的各种事件了。
“调皮小孩”就是第七识末那识,修行的过程就是转化“调皮小孩”的过程。“调皮小孩”乖一层,修行就上一层。它转为平等性智,八识也就转为四智,就是转凡成圣。
正因为“调皮小孩”末那识使人产生欲念和自我,所以在自我欲念得不到满足的时候,它就打滚哭闹不止,就会产生人生的痛苦和烦恼。佛教所说的人生的“八苦”,以及人产生烦恼等弱点,均来自末那识的调皮。所以,唯识学称末那识为“染污识”,是“我执”和“法执”的代表。
我们的修行,就是要转变“调皮小孩”末那识的染污,使之转为“平等性智”,进入无分别执著的清净状态:无人相,无我相,无众生相,无寿者相。当意识的理性调伏末那识的分别染污,让阿赖耶识本具的光明无碍显现,就是佛的“大圆镜智”的实现,第六识自然转为“妙观察智”,前五识转为“成所作智”。这时,我们就可以超越三界,了生脱死,进入“常乐我净”的涅槃境界了。
有三首偈语也可以让大家认识八个心识:
“五识眼耳鼻舌身,心识能合又能分,末那传达作使者,赖耶如山似海深。”
“赖耶幕后主人翁,指派末那作先锋,心居中枢总指挥,五识活动如追风。”
“兄弟八人共一村,村中诸事各持分,五个出外作买卖,心识居家独自尊。眼观耳闻鼻作探,舌味身触心难安,末那执我作传达,赖耶罪福怎能堪。”
通顿悟性智,遂呈偈曰:
三身元我体,四智本心明。
身智融无碍,应物任随形。
起修皆妄动,守住匪真精。
妙旨因师晓,终亡染污名。
智通闻偈后立即领悟了本性四智,于是呈偈说道:三身原来是我的体性,四智原本是明彻的心。三身四智圆融无障碍,应物随缘任意而现形。起心修持都是妄念动,守住也不是最好办法。身智妙旨因师得晓悟,从此尽无染污诸假名。
僧智常,信州贵溪人。髫年出家,志求见性。一日参礼。师问曰:汝从何来?欲求何事?曰:学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礼大通和尚,蒙示见性成佛之义。未决狐疑,远来投礼,伏望和尚慈悲指示。师曰:彼有何言句,汝试举看。曰:智常到彼,凡经三月,未蒙示诲。为法切故,一夕独入丈室,请问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?
大通乃曰:汝见虚空否? 对曰:见。彼曰:汝见虚空有相貌否?对曰:虚空无形,有何相貌。彼曰:汝之本性,犹如虚空,了无一物可见,是名正见。无一物可知,是名真知。无有青黄长短,但见本源清净,觉体圆明,即名见性成佛,亦名如来知见。
智常比丘,信州贵溪人。童年时出家,志在求得明心见性。有一天,来参礼六祖,六祖问他:“你从哪里来?想要求得什么吗?”智常答说:“学僧最近到洪州白峰山参礼大通和尚,承蒙他开示见性成佛的奥义,只是心中还有一些疑惑不能解决,因此从遥远的地方前来参礼,祈求和尚慈悲为我开示。”六祖说:“他都说了些什么?你试着举出一些例子说说看。”智常说:“我到了那里,大约住了三个月,都不曾得到他的开示教诲。我因为求法心切的缘故,有一天晚上,我单独进入方丈室,请他开示:什么是我的本来心性呢?”
他说:“你见过虚空吗?”我回答说:“见过。”他又问:“你所见的虚空有没有相貌呢?”我回答说:“虚空没有形体,哪有什么相貌可言呢?”他说:“你的本性就如同虚空,了无一物可见,这就叫作正见;没有一物可知,这就叫作真知。没有青黄长短等色法的区别,但见得本源清净无染,觉体圆融澄明,这就叫作见性成佛,也叫作如来知见。”
学人虽闻此说,犹未决了,乞和尚开示。师曰:彼师所说,犹存见知,故令汝未了。吾今示汝一偈:
不见一法存无见,大似浮云遮日面。
不知一法守空知,还如太虚生闪电。
此之知见瞥然兴,错认何曾解方便。
汝当一念自知非,自己灵光常显现。
学僧虽然听了这个说法,还是不能解决内心的狐疑,所以恳求和尚开示。六祖说:“那位和尚所说,还存有知见在,所以不能使你全然明白。我现在给你一首偈语:不见一法犹心存无见,就好像浮云遮蔽日光。不知一法犹执守空知,依然像太虚中闪电。这个知见是瞬起暂现,然而却如此错认知见,哪里曾了解随缘方便?你应当要能一念知非,好让自性灵光经常显现。”
本性,有时又称佛性、空性、实相、般若、真如、真心等,可说是“一法千名,应缘立号”。不过,尽管名称再多,所指的都是我们的本来面目。我们与诸佛如来所以能够并肩而坐,就是自性平等;平等的自性,就是实性。实性是“处凡愚而不减,在贤圣而不增,住烦恼而不乱,居禅定而不寂”。实性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,不垢不净,不断不常,不来不去,不在内,不在外,不在中间;这一种实性,就是我们的真心本性。真心本性,常住不迁,实相如如,犹如黄金,你可以把它做成耳环、手镯、戒指,尽管外相千变万化,可是黄金的自性永远是黄金。
实性不可以言说,不可以分别,实性就是我们的法身慧命;法身遍满虚空,充塞法界,无所不在,无处不有。所谓法身实相不是哲学上的理论,不是知识上的分别,它完全是一个修证的境界。
有一次,太原孚上座在扬州光孝寺讲《涅槃经》时,有一禅者因听讲至三德法身,广谈法身妙理时,禅师忽然失笑。孚上座讲罢,便请禅者喝茶,问道:
“我对佛学的研究,依文解义,我知道不够深契佛旨,适蒙见笑,希望您能不吝慈悲,给予指教。”
禅师:“座主刚才所讲的三德法身,在我听来,座主并不认识法身。”
座主:“我刚才所讲的,是哪地方不妥当呢?”
禅师:“你再讲一遍。”
座主:“法身之理,犹若太虚,竖穷三际,横亘十方,弥纶八极,包括二仪,随缘赴感,靡不周遍。”
禅师:“我不说座主讲的不对,只说座主对法身体相妙用未能认识。”
座主:“既然如此,请慈悲为我开示。”
禅师:“你信得过我吗?”
座主:“我怎能不信呢?”
禅师:“那你从现在起,停止讲经旬日,于室内端然静虑,收心摄念,善恶诸缘,一起放下!”
座主就听从禅师所言,每日静心息虑,从初夜至五更。一天闻鼓角声,忽然契悟,便去扣禅师的门。
禅师:“教你传持大法,夜来为何酒醉?”
座主:“今日始知过去讲经,将生身父母鼻孔扭捏太紧,致使不能任性逍遥,从今以后不敢在语言文字上搬弄!”
座主便罢讲经,遍历诸方,终能名闻宇内。
法身,即真理之身,也就是吾人的本来面目。这法身平等自性是要体证的,所谓菩萨断一分生相无明,证一分法身也。学佛修行,千般辛若,万般艰难,所希望的是什么?就是认识自己,就是证悟自己的自性。能够认识自己的实性,也就能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。
常闻偈己,心意豁然。乃述偈曰:
无端起知见,著相求菩提。
情存一念悟,宁越昔时迷。
自性觉源体,随照枉迁流。
不入祖师室,茫然趣两头。
智常一日问师曰:佛说三乘法,又言最上乘,弟子未解,愿为教授。
智常听了这首偈语以后,心里豁然开朗。于是,也说了一偈:“无来由的生起知见,执著外相觅求正觉,只要存有悟的念头,哪能出离昔时迷惑?自性中觉悟的源体,仍随知见徒然迁流。若非进入祖师丈室,依旧茫然执著两端。”有一天,智常问六祖说:“佛陀说三乘教法,又说有最上乘,弟子不了解,愿求和尚教导。”
师曰:汝观自本心,莫著外法相。法无四乘,人心自有等差。见闻转诵是小乘。悟法解义是中乘。依法修行是大乘。万法尽通,万法俱备,一切不染,离诸法相,一无所得,名最上乘。乘是行义,不在口争。汝须自修,莫问吾也。一切时中,自性自如。常礼谢执侍,终师之世。
六祖说:“你应观照自己的本心,不要执著心性外的法相。佛法并没有四乘之分,而是人心各有不同:从目见耳闻下转诵经典的人是小乘行者,悟解佛法义理的人是中乘行者,依法修行的人是大乘行者。万法完全通达,万法具足完备,一切不染不著,远离一切法相,无一法可得,这就叫作最上乘的行者。乘是行的意思,不是在口头上争论就能得到。你应该自己依法修行,不必问我。无论在什么时候,你自己的佛性都是来去无碍,圆通无碍的。”智常礼谢六祖的开示,从此侍奉六祖,一直到六祖示寂。
僧志道,广州南海人也。请益曰:学人自出家,览《涅槃经》十载有余,未明大意。愿和尚垂诲。师曰:汝何处未明?曰:诸行无常,是生灭法。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于此疑惑。师曰:汝作么生疑?
志道比丘,广州南海县人。有一天,他请示六祖大师:“学人自从出家以来,阅读《涅槃经》已经有十多年了,还不明白经中大意,请和尚慈悲教诲!”六祖说:“你什么地方不明白呢?”志道说:“诸行无常,是生灭法;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我对这首偈语有所疑惑。”六祖说:“你为什么会有疑惑呢?”
曰:一切众生皆有二身,谓色身法身也。色身无常,有生有灭。法身有常,无知无觉。经云: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者,不审何身寂灭?何身受乐?若色身者,色身灭时,四大分散,全然是苦。苦不可言乐。若法身寂灭,即同草木瓦石,谁当受乐?又,法性是生灭之体,五蕴是生灭之用。一体五用,生灭是常。生则从体起用,灭则摄用归体。若听更生,即有情之类,不断不灭。若不听更生,则永归寂灭,同于无情之物。如是,则一切诸法,被涅槃之所禁伏,尚不得生,何乐之有?
志道说:“一切众生都有二身,就是所说的色身和法身。色身是无常的,有生有灭;法身是常的,没有知觉。经中说: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不知道是哪个身入于寂灭?哪个身受此真乐?如果说是色身,当色身坏灭的时候,地水火风四大分散,完全是苦,既然是苦,就不可说是乐了;如果说法身入于寂灭,那么法身如同草木瓦石一样的没有知觉,由什么来享受真乐呢?又法性是生灭法中的实体,五蕴是生灭法中的相用,一体有五用,生灭应当是恒常的。生就是从性体而起的相用,灭就是摄相用而还归于性体。如果听任他们再生,那么有情含识的众生就不断绝也不灭亡;如果不听任他们再生,就将永远归于寂静,而与无情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同了。这样,一切万法就被涅槃所限制,生命尚不可得,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?”
师曰:汝是释子,何习外道断常邪见,而议最上乘法?据汝所说,即色身外别有法身,离生灭求于寂灭;又推涅槃常乐,言有身受用。斯乃执吝生死,耽著世乐。汝今当知佛为一切迷人,认五蕴和合为自体相,分别一切法为外尘相。好生恶死,念念迁流,不知梦幻虚假,枉受轮回,以常乐涅槃,翻为苦相,终日驰求。佛愍此故,乃示涅槃真乐。刹那无有生相,刹那无有灭相,更无生灭可灭,是则寂灭现前。当现前时,亦无现前之量,乃谓常乐。此乐无有受者,亦无不受者,岂有一体五用之名?何况更言涅槃禁伏诸法,令永不生。斯乃谤佛毁法。
六祖说:“你是佛门弟子,为什么学习外道的断常而妄自议论最上乘法呢?据你所说,就是色身之外另有一个法身,离了色身的生灭可以另外求得法身的寂灭。又推论说涅槃常乐,要有某个身来受用。这是在执著生死,贪著世间的快乐。你应当知道,佛陀就因为一切迷执的众生妄认五蕴假和的色身为自我,分别妄计一切法为外尘,贪生厌死,妄念迁流,不知人生如梦似幻,虚假不实,枉受生死轮回,反而将常乐的涅槃看成是苦,整天忙碌地奔驰营求俗务。佛陀为怜悯这些愚迷众生,于是开示涅槃真乐的境界。没有剎那生起的相可见,也没有剎那坏灭的相可寻,更没有生灭可灭,才是涅槃寂灭分明现前的境界。正当寂灭现前的时候,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感受到这是寂灭,这就是所说的常乐。这种常乐本来没有什么承受的人,也没有什么不承受的人。哪里会有一体五用的名称呢?更何况你还说涅槃禁伏一切法,让它们永无生命呢?这就是在毁谤佛法了。”
听吾偈曰:
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
凡愚谓之死 外道执为断
诸求二乘人 自以为无作
尽属情所计 六十二见本
妄立虚假名 何为真实义
惟有过量人 通达无取舍
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
外现众色像一一音声相
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
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
常应诸根用 而不起用想
分别一切法 不起分别想
劫火烧海底 风鼓山相击
真常寂灭乐 涅槃相如是
吾今强言说 令汝舍邪见
汝勿随言解 许汝知少分
听我说一首偈语:“至高无上大般涅槃,圆融明净常寂灵照,凡夫愚人说是死亡,外道之人执为断灭。二乘行者视为无作,全都属于情识执著,是六十二见的根本。只是妄立虚假名目,何曾具有真实之义?唯有超越常人的人,通达一切不取不舍。因知五蕴色法心法,以及五蕴中的假我,只是外现种种色像,各种不同的音声相,一切平等皆如梦幻,不必生起凡圣见解,也不必作涅槃理解,二边三时一起坐断。常应六根生起大用,却没有诸用的念头。分别思量一切诸法,却没有分别的妄见。纵使劫火烧干海底,灾风鼓动诸山相击,这真常寂灭的法乐,就是大般涅槃实相。我今在此勉强形容,使你舍弃不正见解。你若不去随言生解,定能领悟少分佛法。”
志道闻偈大悟 ,踊跃作礼而退。
志道听了偈语之后,得大开悟,欢喜踊跃地礼谢而退。
说到涅槃,一般人以为佛教所说的涅槃,就是死了的意思,这是极大的错误。涅槃不但不是死亡,而且是永生。
志道禅师不明白,“何身寂灭?何身受乐?”,这个问题就讲到色身和法身的分别。平常我们以为色身是有,其实色身是苦的根源。老子说:“人之大患,在吾有身。”因为有这个身体,饥寒、饱暖、烦恼、是非,可以说,都是因这个身体而带来的苦恼。我们从“有”上来看,“有”以为有钱、有名、有权力,可是金钱、爱情、名利带给我们的忧悲苦恼,也是不少。
有一个弟子问师父,他说:“锦花带雨露,桐叶舞秋风。如何从这些大自然的现象里,来体悟真实的世界,了悟真实的人生呢?”
师父回答:“不雨花亦落,无风絮自飞。”不下雨,花一样也会凋谢;没有风,柳絮一样也会飞扬。所以,“无”的世界里,也有一种活生生的、活泼泼的另一番景象。
世间上的人都喜欢追求“有”,不喜欢“无”。所谓“松树千年岁,不如时人意”,苍松翠柏,万古长青,可是有几个人喜欢?一般人都欢喜红花绿叶,虽然短暂,但是非常惬意。万古青松,有时候无法吸引人去欣赏它。正如法身虽然永恒,但是有多少人会去顾念自己的法身?大部分的人都是追求色身,虽然只是数十寒暑,却在数十寒暑中斤斤计较于色身的富乐。
临济禅师也曾经说过,他说:“有的人论劫,如人虽在途中,不离假色;又有人论劫,虽离假体,仍在途中。”这个意思是说,世间人把有无分开,把色身和法身分开,于是不容易了解法身、涅槃的真义。“若人识得东风意,万紫千红总是春。”如果你懂得法身,懂得精神的力量,在色身上又何尝不可以见到涅槃呢?
针对这个问题,六祖大师对志道禅师开示说:你是出家的释子比丘,为什么反要学习外道的断常邪见呢?你以为色身是无常,法身是永恒,你有了断常二见,怎么能学最上乘法呢?我现在告诉你,就是在色身上看,色身以外,并无法身,离开了生灭以外,你到哪里去求寂灭呢?虽生灭,即不生不灭。所谓“烦恼即涅槃”,色身也可以见到法身,我们身外并无涅槃。所以,涅槃有身受用,你如果执著于那个受用,这仍叫作耽于世乐。我们要知道,刹那是没有生相,刹那也没有灭相,时间一点一滴,也不是生,也不是灭,也没有什么生灭可灭。“生灭灭已,寂灭现前”。所以,有受者,有不受者,不可以生断常二见,那就叫作谤法。我们要知道,“无上大涅槃,圆明常寂照,凡愚谓之死,外道执为断”。无上的涅槃,它本体圆明,经常光照,凡夫、愚痴的人以为这是死,外道以为这是断。其实,真正的涅槃,“平等如幻梦,不起凡圣见,不作涅槃解,二边三际断”。有无要断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在涅槃里面也没有这些分别。
最后,六祖大师为了让志道禅师少分认识涅槃,又说:“吾今强言说,今汝舍邪见,汝勿随言解,许汝知少分。”志道禅师听了这首偈语,终于体悟到涅槃的意义了。
行思禅师,生吉州安城刘氏。闻曹溪法席盛化,径来参礼。遂问曰:当何所务,即不落阶级?师曰:汝曾作什么来?曰:圣谛亦不为。师曰:落何阶级?曰:圣谛尚不为,何阶级之有?师深器之,令思首众。一日,师谓曰:汝当分化一方,无令断绝。思既得法,遂回吉州青原山,弘法绍化。谥号弘济禅师。
行思禅师,出生在吉州安城地方的刘家。他听说曹溪六祖大师法席隆盛,化导无数,便前来参礼六祖,请示六祖大师说:“应当做什么才能不落入阶级?”六祖说:“你曾做些什么事?”行思说:“我连圣谛也不做。”六祖说:“那你又落什么阶级呢?”行思说:“圣谛尚且不做,还有什么阶级可落?”六祖非常器重他,于是命他作寺众的首座。有一天,六祖对他说:“你应当教化一方,勿使正法断绝。”行思既已承受了六祖的顿教正法,便回到吉州青原山,大弘正法,绍隆佛教。圆寂后被朝廷封为弘济禅师。
六祖大师在示寂前三年,行思禅师回到江西,住在青原山净居寺。因为,他是得到六祖传法的高僧,学徒们不分远近,纷至沓来。有一位学僧问道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
行思禅师回答:“卢陵的米是什么价钱?”卢陵就是江西,江西的米一斤多少钱?意思就是说,佛法平等,法法皆是,你现在问我:如何是佛法大意?好像是买米的在这里秤斤论两。道不要虚弄,道不要分别,道要直下承担。
从这一位学僧与行思禅师的谈论,我们可以知道,行思禅师当初回答六祖大师:“圣谛亦不为,何阶级之有?”就是说明,道不是油盐柴米,没有贵贱之分!
当六祖大师快要圆寂的时候,有一位沙弥希迁,眼看着六祖大师即将涅槃,就上前问:“师父!你在世时,我依止你学道,你圆寂以后,我怎么办?”
六祖大师回答说:“寻思去!”
希迁没有听懂六祖大师的意思,就每天打坐参禅,心想六祖大概要叫我自己思索。后来,经一位老首座指示:“你怎么老是在这里打坐呢?”
希迁说:“六祖大师叫我要寻思去。”
“唉呀!寻思是叫你要到青原山,去访问你的师兄行思禅师。”
希迁于是到了江西青原山,参访行思禅师。行思禅师问道:“你从哪里来?”
希迁很有自信地回答说:“曹溪来。”意思是说,我从曹溪六祖师父那里来。
行思禅师再问:“你得什么来?”既然从师父那里来,你得到什么东西来呢?
希迁回答:“未到曹溪亦未失。”你问我在那里得到什么,佛法也讲得、失吗?我没有到曹溪,我就具有真如自性,我还要到那里得什么呢?我没有到的时候,也没有失去啊!
行思禅师再问:“既然你没有失去什么,你又何必要到曹溪去呢?”
希迁回答:“假如不到曹溪,我怎知道本来就没有失去呢?”
因此,行思禅师也很器重这一位小师弟,他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石头希迁禅师,人称石头和尚;“石头路滑”是禅宗很有名的公案。
行思禅师在四十四岁的时候,时年三十七的神会禅师,也曾经参访过他。当神会禅师初见行思禅师的时候,行思禅师就问他:“你从哪里来?”
神会禅师把身体摇动一下,“哪里都可以来。”
行思禅师说:“你犹滞瓦砾。”意思是说,你还不能完全明白。
神会禅师说:“和尚!世间有一位真的金人,你有没有什么东西给这个真的金人呢?”也就是说,我是一个相当的人物,你有什么法给我?
行思禅师说:“我就是有东西给真的金人,请问你把它放在哪里呢?”
真如、法身、道,自己当下就有,何必要别人给呢?所以,行思禅师曾经说过:“迷时迷于悟,悟时悟于迷,无有一法不从心生灭,迷悟总在一心,道无所修。草木皆有佛性,皆是一心,吃饭、睡觉都是佛事,穿衣、走路都是佛事。”正是所谓“生死百年花上露,迷悟一旦镜中头”,我们在人生的生死海中,等于是花上的露水一样无常。迷和悟就好像镜中的头,迷惑了自己,以为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。其实,假相不是人,我们的真心自性,在我们的真如本性里,你能悟吗?你还迷吗?迷和悟,就只是那么一点分别而已。
怀让禅师,金州杜氏子也。初谒嵩山安国师,安发之曹溪参叩。让至礼拜。师曰:甚处来?曰:嵩山。师曰:什么物,恁么来?曰:说似一物即不中。师曰:还可修证否?曰:修证即不无,污染即不得。
怀让禅师,金州杜氏人家的儿子。最初到嵩山参谒惠安国师,惠安大师遣他到曹溪参学。怀让到了曹溪,虔诚顶礼,六祖问他:“你从什么地方来?”怀让答:“从嵩山来。”六祖问:“什么东西这样来呢?”怀让说:“说是像一个什么东西就不对了。”六祖说:“还可以修证吗?”怀让说:“修证不是没有,污染则不可得。”
师曰:只此不污染,诸佛之所护念,汝即如是,吾亦如是。西天般若多罗识,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,应在汝心,不须速说。让豁然契会。遂执侍左右一十五载,日臻玄奥。后往南岳,大阐禅宗,敕谥大慧禅师。
六祖说:“就这个不污染,是诸佛所共护念。你既是这样,我也是这样。印度般若多罗曾有预言:你门下将出生一匹马驹,纵横天下,人莫敢当。这预言,你要默记在心,不要太早说出来!”怀让当下豁然契会。于是,就在六祖身边服侍十五年,日渐体达顿教玄妙意旨。后来前往南岳衡山,大阐禅宗顿教法门。圆寂后被朝廷加封为大慧禅师。
六祖告诉他说:天竺禅宗第二十七代祖师,达摩祖师的师父,般若多罗识祖师曾经预言,在你门下将会出现一位马驹子,度尽天下人。马驹子就是马祖道一禅师。
马祖建丛林,百丈立清规。马祖当时在各丛林建立山林道场,后期佛法遭遇法难的时候,禅宗没有遭受到冲击,都是因为马祖建立丛林制度。
悟道的禅师,他们的心境有时候把生死看得很淡;但是,心心相印,心心相通,那是他们很在乎、很介意的事。所以,有一首诗说:“半亩方塘一监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,问渠哪得清如许?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心就是我们的道之源、悟之本,就是参禅流不尽的活水;你悟道了,正如水源永远流之不尽。
怀让和尚曾经住过南岳二十四年,跟青原行思禅师比起来,应该算是晚几年的后辈,但是后来有人尊称他们同是第七祖,甚至在禅宗的宗谱里,怀让禅师又胜过青原。他的法嗣马祖道一禅师,可以说最为杰出,他继承了怀让禅师“平常心是道”的道统。怀让禅师初谒六祖大师时,六祖说,西天竺的般若罗曾经预记“汝足下出一马驹,踏杀天下人”,指的就是马祖道一禅师。
马祖道一禅师初参怀让禅师,也曾留下一段脍炙人口的公案。当时怀让禅师住在江西般若寺,有一个青年天天到般若寺的大雄宝殿打坐参禅,怀让禅师知道他是法器。因此,很关心地问道:“大德!你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
青年不喜欢有人打扰,勉强答道:“打坐。”
“为什么要打坐呢?”
“为了成佛。”
“打坐怎么能成佛呢?”
青年不再回答,似乎嫌这位老和尚过分啰唆。
怀让禅师不得已,就拿一块砖头,在青年座旁每天推磨,经过多日,青年终于好奇地问道:“请问你每天在这里做什么?”
怀让禅师回答:“我在磨砖头啊!”
青年又问:“你磨砖头做什么?”
怀让禅师说:“为了做镜子啊!”
青年疑惑道:“磨砖怎么能做镜子呢?”
怀让禅师反问道:“磨砖既然无法做镜子,你在这里打坐,怎么可能成佛呢?”
青年大惊,终于息下傲慢的心,立刻恭敬地起身顶礼问道:“那要怎么样才对呢?”
怀让禅师非常和善地说道:“譬如赶一辆牛车,假如牛车不进,是应该打车子呢?还是打牛呢?”
青年听后,问道:“要如何用心,才能达到无相三昧的境界?”
怀让禅师答道:“学心地法门,就像播种,我为你讲解法要,就像天降甘露,只等因缘和合,就能见道。”
青年终于言下大悟。他,就是禅门一代宗师马祖道一禅师。
永嘉玄觉禅师,温州戴氏子。少习经论,精天台止观法门,因看《维摩诘所说经》,发明心地。偶师弟子玄策相访,与其剧谈,出言暗合诸祖。策云:仁者得法师谁?曰:我听方等经论,各有师承。后于《维摩经》,悟佛心宗,未有证明者。策云:威音王已前即得,威音王已后,无师自悟,尽是天然外道。
永嘉玄觉禅师,温州戴氏人家的儿子。自幼研习经论,精通天台止观法门。因为阅读《维摩经》,得以发明心地。六祖的弟子玄策禅师偶然相访,和他畅谈,玄觉所说都能契合诸祖的意旨。玄策问他:“仁者是在哪一位老师门下得法?”玄觉说:“我听大乘方等经论,每部都各有师承,后来从《维摩经》中悟得佛法相传以心印心的宗旨,只是还没有为我作证明的人。”玄策说:“在威音王佛未出世以前,还可以说有无师自悟的人;在威音王佛出世以后,无师自悟的人,都是天然外道。”
曰:愿仁者为我证据。策云:我言轻。曹溪有六祖大师,四方云集,并是受法者。若去,则与偕行。觉遂同策来参。绕师三匝,振锡而立。
玄觉说:“希望仁者能为我印证。”玄策说:“我人微言轻,曹溪有位六祖大师,各方前往参学者众,而且都是领受正法的人。如果你要去,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往。”于是,玄觉就和玄策一同前来参谒六祖。玄觉绕着六祖走了三圈,振锡杖,而后站立不动。
永嘉大师跟着来参访六祖。过去僧人外出行脚的时候都要拿着锡杖。这个锡杖是什么意思呢?当时在印度的时候,佛教的僧人都是外出托钵乞食。有次,一位师父去敲人家的门,门本来就不大结实,他敲得稍微一用力,“哗啦”把门敲散了。人家就来骂:你们出家人不能这样,我们在里面没听见就砸烂我的门。再一个,过去印度的小村落的街巷都很窄,僧人托钵的时候,走路是不抬头的,都是低头看前面几米之内,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就容易撞个满怀。所以,佛陀就让大家弄一个木头杖,上面固定上一个金属,走到哪里就叮当作响。这样就不用敲人家的门了,到了人家门口“当啷啷啷”一响:有法师来乞食了,可以来供养。托钵走路的时候随时震动锡杖,不与人撞个满怀。在丛林里震锡,蛇、兽能够离开,免得出来受到惊吓。叮铃当啷、叮铃当啷地这样走,跟汽车喇叭是同一个道理。这叫“振锡”。
师曰:夫沙门者,具三千威仪,八万细行。大德自何方而来,生大我慢?觉曰: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。师曰:何不体取无生,了无速乎。曰:体即无生,了本无速。师曰:如是如是!玄觉方具威仪礼拜。须臾告辞。
六祖说:“出家人应该具备三千威仪、八万细行,大德从什么地方来,为何如此傲慢无礼?”玄觉说:“生死问题是人生的大事,因为生命无常,来去迅速。”六祖说:“为什么不去体会无生,来了悟生命来去本来就没有所谓迅速不迅速呢?”玄觉说:“体认自性则自性本就无生无死,既无生死,则无迟速可言。”六祖说:“诚然是这样!诚然是这样!”玄觉这时才具备威仪向大师顶礼拜谢,随即告辞。
玄觉法师在六祖这里摆谱不是“我慢”,而是悟道后的“佛慢”。对修道人来说:我慢不可有,佛慢不可无。“佛慢”是指克服自认是凡俗的自卑之感,由证悟而显现的“自性是佛”之庄严。密乘中修圆满次第时,行者如实觉照“我就是本尊佛”,时刻以自己是功德圆满之本尊的智慧心态去观待自己。“佛慢”不是烦恼所摄的傲慢心,而是般若智慧所摄的一种圆满信心和坚毅力。
对于一个学佛者来说,“我慢”心要不得,一旦“我慢”心升起就很难虚心修学佛法了,而“佛慢”心却是每一个大乘学人必须具足的,释迦佛祖降生时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口念: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!那就是王者之风,君临天下般的大佛慢。
“佛慢”是一种特殊的身心状态,是对佛陀所说“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”的信心和证悟,它表现为充满证悟自信、大平等心与般若智慧,即完全有把握带领众生超越“六道轮回”苦海,到达觉悟解脱之“彼岸”。“佛慢”还是一种内在力量充满的状态,由于“佛慢”心是以菩提心和大平等心为前提,以空性正见为条件的,故而那种“力量”随形就势,去来自如,圆融无碍。它似日月经天,破除黑暗;它如江河行地,一日千里;又如狂风暴雨,摧古拉朽;也如天籁之音,美轮美奂!
佛慢是法会中主法和尚“三密相应”所必须,也是证悟后的自然显现,不是似是而非,装模作样。佛慢最基本条件就是:你的身口意与你的师父完全相应,也就会与佛、菩萨相应;要传承清净,持戒清净,证悟清净。
修学佛法的人都知道“我慢”,就是强烈的“我执”,是“小我”的狂妄无知。简单的说就是自认为了不起,不把别人放在眼里,不懂得尊重别人。我慢心是修学佛法的障碍,读了几本经、记住了几个佛学名相就自以为是法师级了,和别人一样的开示在他的嘴里就变成了训斥,有人做了功德,行了布施,自己不去做,还说别人著相,特别对初学提出的疑问,应正面问题不去正面回答,偏去满嘴“禅机”,我们应该根据提问者的修学层次有针对性进行回答,所以在我慢之心作用下的“弘法”是极易断人慧命的。我慢是自满的,由于自满修学就止步不前了,可是“等觉菩萨尚有一品无明未破”,何况我等凡夫呢?
我慢的另一个表现是信心未起,火候未到,却妄谈“一真法界”,不屑谈“持戒念佛”,“一真法界”是佛的境界,普通学人还需老老实实从“持戒念佛”渐次起修才行;我慢之人读经时所产生的“理解”不是了义解,而是凡夫情见,其结果是以佛学名相代替实际证悟,故弄玄虚,装腔作势,盲目效仿“呵佛骂祖”,自甘沉沦堕落。
师曰:返太速乎?曰:本自非动,岂有速耶?师曰:谁知非动?曰:仁者自生分别。师曰:汝甚得无生之意。曰:无生岂有意耶?师曰:无意谁当分别?曰:分别亦非意。师曰:善哉!少留一宿。时谓一宿觉,后著《证道歌》盛行于世。谥曰无相大师。时称为真觉焉。
六祖说:“就这样回去不是太快了吗?”玄觉说:“本来就没有动,哪有迟速可言?”六祖说:“什么人知道本来不动?”玄觉说:“是仁者自心生起了分别。”六祖说:“你已深悟得无生的意义了。”玄觉说:“无生哪里还有什么意义在呢?”六祖说:“如果没有意义,谁来分别呢?”玄觉说:“分别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。”六祖说:“很好!请小住一晚吧!”当时的人就称玄觉为“一宿觉”。后来著有《证道歌》,流传于世。圆寂后被朝廷加封为无相禅师,当时大众都称玄觉大师为真佛在世。
禅宗的修持,有时候由浅而深,有的时候是当下承担。像永嘉大师,把自己觉悟的法门,编成一首《永嘉大师证道歌》,盛行于世。歌曰:“君不见,绝学无为闲道人,不除妄想不求真,无明实性即佛性,幻化空身即法身,法身觉了无一物,本源自性天真佛。”绝学无为的闲道人,他们不必去除妄想,也不要求真。这个时候,他不离生活,也不去成佛。实际上,他的生活里面都是佛法。你不要离开无明,无明实性就是佛性,正如肮脏的污泥里可以生长出清净的莲花一样。只要你能证悟法身实相,就能见到自己的真如佛性。
禅者智隍,初参五祖,自谓已得正受。庵居长坐,积二十年。师弟子玄策,游方至河朔,闻隍之名,造庵问云:汝在此作什么?隍曰:入定。策云:汝云入定,为有心入耶?无心入耶?若无心入者,一切无情草木瓦石,应合得定。若有心入者,一切有情含识之流,亦应得定。
隍曰:我正入定时,不见有有无之心。策云:不见有有无之心,即是常定。何有出入?若有出入,即非大定。隍无对。良久,问曰:师嗣谁耶?策云:我师曹溪六祖。隍云:六祖以何为禅定?策云:我师所说,妙湛圆寂,体用如如,五阴本空,六尘非有,不出不入,不定不乱。佛性无住,离住禅寂。禅性无生,离生禅想。心如虚空,亦无虚空之量。
智隍禅师,最初参礼五祖的时候,自称已经得到佛法真传,曾在庵中长习静坐达二十年之久。六祖的弟子玄策禅师云游到河北朔方时,听到智隍禅师的声名,就到他所住的庵堂造访。问他说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智隍禅师说:“入定。”玄策禅说:“你所说的入定,是有心入呢?还是无心入呢?如果说是无心入,一切没有情识的草木瓦石,应该算是得定了;如果说是有心入,一切有情含识的众生也都应该得定了。”智隍禅师说:“我正在入定的时候,不见有心或无心。”玄策禅师说:“不见有:有心或无心,那就是常在定中,还有什么出定入定呢?如果有出入可说,那就不是大定了。”智隍禅师无言以对。过了许久,智隍禅师问道:“禅师是嗣承哪一位祖师的法门呢?”玄策禅师说:“家师是曹溪六祖。”智隍禅师说:“六祖以什么为禅定呢?”玄策禅师说:“家师所说的禅定,法身湛然常寂,性相体用一如。五阴缘起,其性本空;六尘境相,不是实有;心本不出不入,不定不乱。禅性本无所住,远离住着禅的寂静;禅性本无生灭,远离生起禅定的念头。心好比虚空,又没有虚空量可得。”
隍闻是说,径来谒师。师问云:仁者何来?隍具述前缘。师云:诚如所言,汝但心如虚空,不著空见,应用无碍,动静无心,凡圣情忘,能所具泯,性相如如,无不定时也。隍于是大悟,二十年所得心,都无影响。其夜河北士庶闻空中有声云:隍禅师今日得道。隍后礼辞,复归河北,开化四众。
智隍禅师听了这一番道理,就直接来拜谒六祖大师。六祖问他说:“你从什么地方来呢?”智隍禅师于是把遇到玄策禅师的前缘述说一遍。六祖说:“的确如玄策所说。只要你的心如虚空,不执著于空见;应用自在无碍,或动或静都不分别思量;忘却凡圣的差别,泯灭能所的对待;如此性相一如,自然无时不在定中。”智隍言下大悟,二十年来的有所得心,完全无声无影。那天夜里,河北的官吏、百姓都听到空中有声音说:“隍禅师今天得道了!”后来,智隍礼谢辞别六祖,又回到河北,广开法宴,教化僧俗四众弟子。
智隍禅师介绍自己答:“我当初是在黄梅弘忍的门下初学,后来又到处游学,寻师访道。现在遇到玄策禅师,介绍我来向你问道,我心中对于禅定,是有是无,还不能明白;是动是静,也还不能了然。请六祖大师慈悲开导!”
六祖大师说:你的心必须广大如虚空,但是也不可以有“空”的这种想法。你可以伟大,但不可以自我傲慢。你弘法、度众、修持,要能应用无碍。动的境界也好,静的境界也好,你要无心,不要分别。对于能觉悟的人,所觉悟的道,都要“能所双亡”。你参禅学道的时候,任何一个时刻都是一如的,并非入定了才叫作定,出定了就不是定,出入都是定。
有一童子,名神会,襄阳高氏子,年十三,自玉泉来参礼。师曰:知识远来艰辛,还将得本来否?若有本则合识主,试说看。会曰:以无住为本,见即是主。师曰:这沙弥争合取次语。会乃问曰:和尚坐禅,还见不见?
有一童子,名叫神会,是襄阳姓高人家的子弟。十三岁时,从荆南的玉泉寺来参礼六祖。六祖说:“善知识!你远来辛苦了!有将根本带来了吗?如果有将根本带来,就应该认得主人公,你不妨试着说说看。”神会说:“我以无所住心为根本,见就是主人公。”六祖说:“你这个沙弥讲话怎么可以这样轻率呢?”神会于是问道:“和尚坐禅时,是见还是不见呢?”
师以柱杖打三下,云:吾打汝是痛不痛?对曰:亦痛亦不痛。师曰:吾亦见亦不见。神会问:如何是亦见亦不见?师云:吾之所见,常见自心过愆,不见他人是非好恶,是以亦见亦不见。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?汝若不痛,同其木石;若痛,则同凡夫,即起恚恨。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;痛不痛是生灭。汝自性且不见,敢尔弄人? 神会礼拜悔谢。
六祖用拄杖打了他三下,说:“我打你时,是痛还是不痛呢?”神会回答说:“也痛也不痛。”六祖说:“我也见也不见。”神会问:“怎样是也见也不见呢?”六祖说:“我所见的,是常见自己内心里的过失,但是不见别人的是非好坏。所以说也见也不见。你说也痛也不痛又是怎样的呢?你如果不痛,就和木石一样;如果痛,就和凡夫一般,会生起瞋恨心。你前面问的见不见是二边见,痛不痛是生灭,你连自己的自性都还没有见到,还敢这样作弄人!”神会听了这一番话后,就向六祖顶礼,忏悔谢罪。
师又曰:汝若心迷不见,问善知识觅路;汝若心悟,即自见性,依法修行。汝自迷不见自心,却来问吾见与不见。吾见自知,岂代汝迷?汝若自见,亦不代吾迷。何不自知自见,乃问吾见与不见?神会再礼百余拜,求谢过愆。服勤给侍,不离左右。
六祖又说:“你如果心里愚迷,不能见性,可向善知识问取见性之路;如果心有所悟,就是自见本性,可以就此依法修行。你既自己愚迷不见自己的心性,却反来问我见与不见。我见性,我自己知道,岂能代替得了你心中的愚迷?你如果自见本性,也不能代替我心中的愚迷。为什么不去自知自见,却来问我见与不见呢?”神会听了,再向六祖顶礼一百多拜,请求大师恕罪,从此服侍六祖,不离左右。
一日,师告众曰:吾有一物,无头无尾,无名无字,无背无面,诸人还识否?神会出曰:是诸佛之本源,神会之佛性。师曰:向汝道无名无字,汝便唤作本源佛性。汝向去有把茆盖头,也只成个知解宗徒。祖师灭后,会入京洛,大弘曹溪顿教。著显宗记,盛行于世,是谓荷泽禅师。
有一天,六祖对大众说:“我有一样东西,没有头也没有尾,没有名也没有字,没有后也没有前,大家还识得么?”神会挺身而出说:“这是诸佛的本源,也是我神会的佛性。”六祖说:“已经跟你说没有名没有字了,你还叫它作本源佛性。你以后即使有个茅蓬存身,也只是个将佛法作知解会意的人。”六祖大师示寂后,神会前往京城、洛阳弘扬曹溪的顿教法门。著有《显宗记》,盛行于世。圆寂后被朝廷追封为荷泽禅师。
禅宗传到第六祖,分为南顿北渐。北方的神秀大师在当时已经深为朝廷所重,当代的大臣、士大夫们,以及十方学子均对他尊崇有加;而六祖惠能,他只是在偏于一方的广东弘法。六祖惠能大师圆寂以后,神会禅师以佛陀在灵山会上,把涅槃妙心传给迦叶尊者,所以定迦叶尊者为初祖,一直到达摩祖师为二十八祖。因此,这二十八祖的次第,就是由神会禅师确定下来的。及至达摩祖师东渡中国,传慧可、僧璨、道信、弘忍,再传到六祖惠能,这东土六祖,也是神会禅师所确定,从此禅宗的正统,六祖为惠能大师,而不是北宗的神秀。
神会禅师曾在滑台大云寺开无遮大会,庄严道场,十方大德云集,目的就是为了替天下的学道者定宗旨、辨是非,也就是要确定惠能大师是禅宗的嫡传。
甚至于他为了一再宣扬南宗,因而得罪了神秀大师的门下,其中有个玉石如意,多次密告神会禅师聚众造反。当时也有很多同学们力劝神会禅师不必如此计较、认真,但是神会禅师为了正法,可以说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。在他四十八岁的时候,曾经遭唐玄宗贬到江西,在江西住了许多年。直到肃宗时,因为安禄山造反,国家府库缺钱,神会禅师出售度牒,帮助政府筹募军需,肃宗感动于他的爱国,肯定他的地位。后来,国家敕建一座荷泽寺,供神会禅师居住,当时他已经八十七岁了。因为他对国家的贡献,唐朝政府后来定南宗为正统,北宗神秀那一支脉,也就慢慢的衰微。因此,神会大师对于六祖,对于南宗法门的贡献,由此可以想知。
其实,神会禅师年轻的时候,曾经从神秀大师参学,因神秀大师的介绍,而到南方参礼六祖。此外,由神秀大师介绍到南方跟随六祖惠能大师学道的青年学者,为数不少。由此可见,虽然门徒们有南北之争,但是神秀大师不失为一个很有度量,很有风度的高僧。
神会禅师为了树立南宗的宗风、正统,直陈“北宗师承是旁,法门是渐,神秀是旁子,嫡传是六祖惠能,法门是顿”。他从四十多岁一直到八十多岁,不断与神秀大师的弟子普寂对抗,可以说为了师门,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有一首诗说:“寻僧偶尔入山行,青磬红鱼未了情,绿竹还随人意思,吟风来伴读经声。已了娑婆未了缘,深情只欠祖师禅,大悲殿里千尊佛,空向人间泛渡船。”神会禅师的深情只是为了要报答佛恩、师恩、三宝恩,其心愿只是为了弘扬南宗的顿教法门。所以,神会禅师的一生,一直到唐代肃宗皇帝敕定南宗为正统,总算圆满所愿。
一僧问师曰:黄梅意旨,什么人得?师云:会佛法人得。僧云:和尚还得否?师云:我不会佛法。
有一个僧人请问六祖大师说:“黄梅五祖的佛法意旨,到底是什么人得着?”六祖说:“会佛法的人得着。”僧又问:“和尚可曾得到?”六祖说:“我不会佛法。”
师一日欲濯所授之衣,而无美泉。因至寺后五里许,见山林郁茂,瑞气盘旋。师振锡卓地,泉应手而出,积以为池。乃跪膝浣衣石上。忽有一僧来礼拜,云方辩,是西蜀人。昨于南天竺国,见达摩大师,嘱方辩速往唐土。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,及僧伽梨,见传六代,于韶州曹溪,汝去瞻礼。方辩远来,愿见我师传来衣钵。
有一天,六祖想要洗涤五祖所传授的法衣,却找不到好泉水,因此就到寺后五里远的地方,看到该处山林茂盛,瑞气盘旋,六祖于是振动锡杖卓立该地,泉水立即应手涌出,积聚成为一个水池,六祖于是跪下,在石上洗衣。忽然有一僧前来顶礼膜拜,说:“我方辩,是西蜀地方的人。我从很远的地方来,希望能看到祖师传来的衣钵。”
师乃出示。次问:上人攻何事业?曰:善塑。师正色曰:汝试塑看。辩罔措。过数日,塑就真相,可高七尺,曲尽其妙。师笑曰:汝只解塑性,不解佛性。师舒手摩方辩顶,曰:永为人天福田。师仍以衣酬之。辩取衣分为三:一披塑像,一自留,一用棕裹瘗地中。誓曰:后得此衣,乃吾出世,住持于此,重建殿宇。
六祖就把衣钵拿给他看,接着问说:“上人精通什么事业呢?”方辩说:“善于塑像。”六祖正色说:“你试着塑一尊像看看。”方辩一时不知所措。过了几天,他塑成了一尊六祖的法像,大约有七寸高,维妙维肖。六祖笑着说:“你只懂得塑像的性,不懂得佛性。” 六祖伸手为方辩摩顶,说:“永远作为人天福田。” 同时用法衣来酬谢方辩。方辩禅师便将六祖大师给他的这件法衣分为三份,一份披在所塑的像上,一份自己留着做纪念,一份用棕叶包裹起来,埋藏在地下,并且立誓说:“后世得到这一件法衣的人就是我,将出世在这里重建殿堂,安身度众。”
这一段公案,正如过去佛陀住世的时候,曾经上忉利天宫为母亲说法,三个月没有回到人间。当时的优填王及大臣、弟子们,非常思念佛陀,就请目犍连尊者利用神通力,带了一个会塑像的人到天上去,瞻仰佛陀的样子,然后回到人间,用檀香木塑一尊像,这就是佛像的开始。当佛陀从天宫回到人间的时候,雕塑的檀香木佛像竟然会走动,向前迎接真的佛陀,佛陀对这尊塑像说:“以后末法时代,就要靠你为人天做福田了。”所以,现在大家拜佛,也是祈求平安、幸福,是祈求一种功德、福田。六祖大师也用这样的话,对方辩说:“永为人天福田。”
宋嘉佑八年,有僧惟先,修殿掘地,得衣如新。像在高泉寺,祈祷辄应。
惟先,就是方辩转世。得衣如新,得出来的袈裟仍然跟崭新的一样。六祖的像供奉在高泉寺,向他祈祷,因为这尊像塑得非常好,向他祈祷感应非常明显。
有僧举卧轮禅师偈云:
卧轮有伎俩,能断百思想。
对境心不起,菩提日日长。
师闻之,曰:此偈未明心地。若依而行之,是加系缚。
因示一偈曰:惠能没伎俩,不断百思想。对境心数起,菩提作么长。
有一个僧人举述卧轮禅师所作的一首偈:卧轮有一个伎俩,能断绝百般思想。对外境心不攀缘,菩提心日日增长。这一首偈语是说,卧轮禅师的禅法很高明,他能把各种妄想、分别断除,对待世间上的森罗万象,好或不好,人我是非等一切境界,都能不起心动念。所以,菩提、正觉就好像天上的太阳那么光明,像时间永恒无尽,充满无限的未来。
六祖大师听到卧轮禅师偈语以后,并不以为然。因为,惠能大师的道,并不是叫人天天只是不动念、不工作。六祖惠能大师是主张“佛法在世间,不离世间觉;离世求菩提,犹如觅兔角”。你在生活里修行,所谓舂米、推磨、打柴、担水,这都是修行,都是学道,何必一定要“对境心不起”,才能“菩提日日长”呢?在工作里面修行,不是更能见出真功夫吗?所谓“但自无心于万物,何妨万物假围绕”,只要我们心不在万物上计较,万物围绕我们,也不必怕呀!所以,维摩居士,“虽处居家,不著三界,示有妻子,常修梵行”。你以为离开了生活,离开了世间,还有另外一个菩提可证吗?这是六祖大师所不同意的。
有一首偈语说:“光明寂照遍河沙,凡圣含灵共一家。一念不生全体现,六根才动被云遮。”本来我们的真如自性光明朗照,恒河沙界都是我们的自性之光,凡夫也好,圣贤也好,乃至一切生物,都与我们是一家人,一切众生皆有佛性。所谓“我心如灯笼,点火内外红,由外可比内,明朝日出东”。真心不可以比,有了比较、分别,就不是那么一个真实的东西。所以,六祖惠能大师听到卧轮禅师这首偈语以后,他说:此偈未明心地,太过抽象,太过消极,如果你们依照这首偈语来修行,那只是一种束缚、停滞。我这里也有一首偈语,在平常日用之间自有妙处。这一首偈语说:“惠能没伎俩,不断百思想。对境心数起,菩提作么长。”惠能我没有伎俩,我也不持戒,我也不犯戒;我不拜佛,也不谤佛;我不动念,我也不是寂静;我就是随缘而住,随缘生活。
曾经,庞蕴居士问马祖道一禅师一个问题,他说:“河里的水也没有精,也没有怪,可是这水却能乘万吨的舟船,此理如何?”
马祖回答得很妙,他说:“我这里也无水,也无舟船,你说什么精怪呢?”
意思是说,你为什么都要用对待法来悟禅呢?禅是超越对待的。迷悟之间不是禅,迷悟之外才有禅。“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。”诸法,你以为是动就不是禅,静就是禅吗?静也不是禅。所谓“言下忘言一时了,梦中说梦两重虚”。我们在言下忘言,处处无踪迹,随遣随了,只有大大的放下,才能大大的自在。人生如同梦中说梦,哪一样是实在的东西呢?所以,禅宗有一首诗:“是动是静禅是动,不参不动即如如,既然修去便修去,欲得了时无了时。”
禅,来者不拒,去者不留,提起放下,随缘自在。如佛陀,“食时,著衣持钵,入舍卫大城乞食,于其城中,次第乞已,还至本处,饭食讫,收衣钵,洗足已,敷座而坐。”这就是六度的生活,他在食时、著衣、持钵都是禅定,入舍卫大城也是禅定,敷座而坐更是禅定。可以说,食衣住行、行住坐卧,都是智能,都是禅定,都是六度的妙用。所以,六祖大师无论传衣钵也好,不传衣钵也好,无论说法也好,语默动静也好,“行亦禅,坐亦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”。可以说,他所表现的,都是祖师禅,解脱道,无为心,涅槃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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